陈丹佑修道多年,苦不得外物资源,又乏于采气修行,对那虚无缥缈的紫府一道更是有心无力,即便这些年来上下求索,不断经营布置,也未曾锻铸成上乘法身。他自心比天高,不肯拿下等法身随意屈就了自己,是故入此境来有逾千载,都还不曾下定决心凝练法身。便又将多年精力都熬费在了几门术法神通上面,饶是悟性平平,如今也磨练出了几副真章。眼前这一门手段名曰钧沉飞砂,乃是取上等的铁精拿来祭炼,直至将此物炼化成砂砾大小,方才能投入使用。与人斗法时抛出飞砂,要不了几个呼吸便能把方圆十丈的地界尽数填满,修士若置身于钧沉飞砂之内,即会浑身迟重,感到万分费力。陈丹佑见计得逞,忙又抬起手来向前一抓,五指张握间,数量繁多的钧沉飞砂竟向内收合,相互间凝作一体,眨眼间就连成一枚巨大铁环,向秦玉珂收紧而去!秦玉珂并未慌张,左脚向下一点,整个人便化作一道白光脱身而去,方才离了漫天砂海不久,许多昏黄砂砾便紧追不放地赶往过来,她看了此物一眼,长剑忽地铮鸣一声脱手,便看她并指往下一划,千百道剑光顷刻尽出,把那砂砾悉数挡了下来。只是此物小而离散,此刻又为人所控,以剑气相斩,一时却是效果甚微,只能保住自身暂时不再陷于其中罢了。陈丹佑这边一见剑光淋漓,便顿时失声喊道:“以气化剑?!”倒不曾想过秦玉珂还是一名实打实的剑修!这也怪不得他,钟阴小界自来荒僻,即便是修士行走的北云洲内,也甚少见得剑修踪迹。此类修士尤重心志与悟性,该有的传承和机缘更是缺一不可,北云洲内几乎不见什么厉害的剑修传承,得了真传的剑修便更是万中无一了。飞剑趁手,即便是寻常修士也多会打造此物来使,是以秦玉珂手拿长剑时,陈丹佑也并未在此多想,如今一见真章,才不由呼吸一紧,暗暗生出不少戒备。剑修攻伐遁法一个不差,如若与之斗法,稍有不慎就会败落在此类修士的法剑之下,这还是北云洲内有所流传的说法,只是这些年来他几乎从未遇见过剑修,再想起这般说辞竟忍不住冒了些冷汗出来。陈丹佑脸色大变时,秦玉珂亦是寻到了对策。她纵身一跃拉开距离,丹田气力向上一涌,大量真元便泛起直上,秦玉珂干脆将之聚做一只大手,朝着钧沉飞砂就抓了过去。这些砂砾铺散在空中,被她径直抓在掌心,砂砾摩擦之下,即开始从指缝之间匆匆流逝,秦玉珂早有所觉,当即散了真元将之裹起,白而无瑕的真元看似平平无奇,却只有钧沉飞砂的主人陈丹佑能察觉出其中不对,这些被自己祭炼得如臂指使之物,此刻竟开始有消融磨灭之兆!他又哪里知晓,面前的秦玉珂乃是纯阳之体,平日里修炼道法亦堪称得天独厚,这些凝练出来的真元自当炽烈无比,陈丹佑以区区凡火祭炼出来的钧沉飞砂,又如何经得此等真元的炼化!不过几个呼吸后,被秦玉珂抓取而去的砂砾就已有化成铁水的征兆,陈丹佑大感不妙,这才发觉对方法力浑厚,实非寻常真婴可比,于是又从袖中抖落出一枚颜色乌沉的铜丸,往其中灌注真元后,此物便形状大改,成了一滩乌沉沉的铜水,挡在了他与秦玉珂跟前。后者炼去飞砂,手上便已握了长剑朝前杀来,须臾后与那铜水相触,却叫秦玉珂暗自发出一声惊咦,只见这铜水一沾上剑身,便好似干涸一般在上面凝结成了硬壳,虽不到侵蚀损坏法剑的地步,却也叫法剑陡然沉重下来,再不复往前的轻灵。趁着这时,陈丹佑立时暴起,袖间又飞射而出几道利光,迅速逼近秦玉珂面门而来!
铮!铮!铮!一连环的金石交接声响,却听得陈丹佑心头一沉,只见几枚寒光灿灿的飞刃猛地向外倒飞过去,竟是完全不曾破开对方近防!便听说得了真传的剑修,与人斗法时还有剑罡护体,就怕眼前女子正是如此,那可当真不好对付了。当是时,一道剑气凭空杀来,陈丹佑避而不及,左半边躯体便被秦玉珂并指斩下,然而却不见多少鲜血流出。太快了!陈丹佑大为惊怖,不想对方几个呼吸间,就能解开沉水铜丸之困!秦玉珂一鼓作气,飞身过去一掌拍下,虽把对方碾得灰飞烟灭,但也如先前一般,没有见到崩溃的皮肉骨血。“分身,还是障眼法术?”她暗暗疑惑道。随即眼神一落,神识便如海水一般铺陈开来,在丹罗派宗门上下扫寻。后山洞府,陈丹佑的身影重新凝聚于青石之上,却是面色惨白,浑身抖若筛糠!他暗道,还好自己有一门拟化分身的神通,不然今日亲自出去对敌,怕就要身死对方剑下了。这门神通本是他意外得来,与外化修士的身外化身自不能相提并论,此番拿了分身出去斗法,也不过只能操纵法器对敌,再无其他克敌之道,一旦法器用尽,便就是束手无策,任人宰割了。如今最为得用的钧沉飞砂与沉水铜丸都已用去,剩下的几门法术对付旁人或还有用,但要面对起外面的那人……陈丹佑脸色阴沉,连忙坐定调息,他已晓得了外面那人的厉害,谁都别想让他出去自寻死路。幸而朱玄派还在此地留了一方护山大阵,这三百年来,他虽无法启用此阵,可借助这一风水宝地,也是设了不少禁制在此,外面之人要想攻打进来,除非拔了这座川丈山,不然便别想进入此间!陈丹佑呼吸稍缓,心中不安逐渐散去,暗道对方是为了帮朱玄派夺回山门而来,如此就多半不会做出毁山之事,待自己调息一番,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方密道逃离,量她也寻自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