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岚看栾昇的目光停留下来,心下紧张,正想开口说些别的,转移一下栾昇的注意力,就听栾昇道:“是不是在榻上坐得太久了?我扶你出去走走?”
还好还好,估摸着只是觉得自己腰上长了些肉。孟岚松了口气,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好啊。”在屋中闷了这些天,她确实也想出去转一转。
因一直在屋中,她穿得是雪白的丝绸里衣,长长的青丝也只用了一根素净的青玉簪挽着,病容苍白,倒显得更加仙气飘飘,似乎随时要御风而去。
栾昇现在根本不想看她仙气飘飘的模样,那会让他感到死亡的临近。
孟岚看着栾昇给她找出来的衣衫,一时无语:“你就让我穿这个?”
“这件裙子很漂亮啊,很衬你。”还是他当时亲自去挑得呢,兴冲冲地带回来给孟岚看,孟岚看了许久许久,最后望着他思考了一番,也说衣衫好看来着。
鹅黄的裙底,上面缀着用轻纱做成的、色彩不一、振翅欲飞的蝴蝶,若是岚儿穿起来,不正是仙女落入花丛,引来万只蝴蝶吗?
这裙子的材质是好,可这样子实在太过别出心裁,若孟岚是几岁的孩童也就罢了,说不定她还会很喜欢这裙子,可她已经快双十年华了,如何能穿得这般稚嫩。
看着栾昇希冀的目光,孟岚默默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与他相处的时光也没有几日了,何不满足了他的心愿?
栾昇见孟岚应允,难得开心了一回,也没叫桂圆来服侍,亲自给她换上这裙子,还学着把裙带系个花样出来。
不过他是连玉佩都不会系的人,裙带能系上就已经谢天谢地,又怎么能系出别的样式来,手指在裙带中穿插了半晌,反而成了四不像。
孟岚无奈:“要么还是让桂圆来吧。”
栾昇断然拒绝:“我不,我今日定要学会系这裙带。”
“等你学会,我们今日怕是出不去这屋子了。”
栾昇又挣扎了一下,发现孟岚说的没错,只得灰溜溜地去叫桂圆进来。
桂圆瞧这裙子样式特别,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小姐,我从未见您做过这条裙子啊。”
栾昇在她背后咳了两声:“不是岚儿做的,是我有次路过成衣铺买的,是不是与她十分相衬。”
他还有些得意:“本来这裙子腰身略宽裙摆稍短,可我记得住岚儿的尺寸,特意让那个掌柜的修改了。”
桂圆闻言,鼻子有些酸涩,一边系着裙带,一边又拿祈求的目光望着孟岚。
孟岚几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
桂圆轻轻咬了下嘴唇,继续低头给孟岚系裙带,不多时便道:“好了。”
若不是孟岚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孩子,腰肢比先前粗了些,这裙子的尺寸确实是正正好好的。
栾昇很满意自己的眼光,这裙子的缤纷色彩一定程度上遮掩了孟岚的病容,显得她没有那么憔悴。
不过看着孟岚摇摇晃晃地准备下地时,栾昇的心还是一紧,赶忙上前去扶住她:“你现下生着病,哪里能自己动呢。”言罢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缓步出了屋子。
孟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嗅着他身上的松木香,不知不觉间,眼眶中便有了些涩意。
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这样的男子了,疼她护她,也欺她骗她。
希望她离开后,他能尽快忘掉自己,早日报仇雪恨,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这样的话,无论她在哪里,都能听到他的消息。
不过她并不想知道他娶了哪家女儿为后,他有了几个孩儿,他何时殁了这等事,除非她忍不住去打听。
栾昇感觉自己的衣衫有些潮意,不由得担忧地低下头,轻声询问孟岚:“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为何哭了?”
孟岚还哽咽着,发不出声音,只贴着他的衣衫摇了摇头。
栾昇愈发担心,将她稍稍抱远了些。
孟岚的睫毛还湿着,眼睛里闪着水光,她明明哭着,可还是强忍住泪水,逼自己露出一个笑来,温声叫他:“夫君。”
自从栾昇的身份暴露后,孟岚再也没叫过他夫君了。
可她以这副模样叫他,栾昇不但不高兴,反而有些难受。近日以来被压抑住的担忧和恐惧都因着她这一声“夫君”而有些控制不住。
他感觉自己就像置身大海,前方就有一艘救命的船,他拼命游啊游啊,不但没有拉近与船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他不死心,还想努力往前赶时,那船低鸣了一声,要将他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