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不比汴京中央繁华,药铺没有几家,加上天色已晚,没有一家药铺开着门。
栾昇找了两家都是如此,干脆直接上手,一边敲门一边在药铺门前大喊,过了许久,才有药铺的小童揉着眼睛前来开门。
“路路通?我们铺中没有这味药了。”小童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后院里还有些没完全晒干的,我去给您烘一下,您等一阵吧。”
事已至此,别的药铺应该也都关了,栾昇盘算了一番,等着说不定还能快些拿到那药。
栾昇一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今日不知怎么地,一直心慌慌的,明明他已经解决了人,也拿到了东西。
他将这种心慌强行认定为激动,是他历尽艰难险阻,终于拿到信物的激动。
趁着等待的时间,栾昇从怀中掏出了刚刚拿到的半只血玉镯。幸好桂圆进门时他已经打开了锁扣,要是她早一点进门,栾昇必然要再次错过它。
通体透亮润泽的血玉在微弱的烛火下闪着光芒,栾昇用手细细抚摸完它的全身,才从荷包中掏出了之前得到的半只。
合在一起后,这血玉镯更是美得无以复加,比最上等的琉璃还要清透,比最温润的黄玉更加厚重,若是它能够完整的戴在孟岚的皓腕上……
栾昇收起自己的想象,仔细查看起来,这血玉镯在哪里昭示了自己的秘密。
可他来来回回反反覆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摸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找不到一点点隐藏着兵马和财宝消息的地方。
莫非还需要别的什么?
栾昇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自己否认了。
若是还需要别的,父皇和母后一定会提醒的,不可能让他这般漫无边际的大海捞针,所以兵马和财宝的秘密,一定就藏在这血玉镯中。
他如今得到了,肯定能找出其中隐藏的讯息。
栾昇定了心神,将合在一起的血玉镯放回他的荷包里。那荷包是新婚后孟岚亲手做的,虽然针脚稍微有些粗大,绣活也很随意,但是栾昇日日带着,除了晚上睡觉,从来没取下过。
药铺的小童终于从后院中来了前厅,擦着脸上的汗,递给栾昇一包油纸包着的路路通:“刚烘好的,您要的药材。”
栾昇点头,扔下一锭银子便大步离去,他找此药已经花费了许久,不能再耽搁了。
待栾昇刚出了药铺的门,正巧碰上了一脸急色,出门来寻他的王正兵。
看他突然出现在眼前,王正兵脸上一喜,旋即又皱紧眉头,急匆匆地来到栾昇身旁。
“主子!可找到您了!您速速与俺回去!孟家出大事了!”
栾昇变了脸色:“什么事?”
“孟老夫人!好像快要不行了!主子娘娘让俺赶快来找您,她已经在正房陪着孟老夫人了!”
栾昇呆了一瞬,他走时孟老夫人不还是好好的吗?刚刚睡着没多久……
他急忙腾身而起,王正兵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边往孟家小院赶,一边跟他禀告:“俺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院子里乱糟糟的。松枝跑来和俺说主子娘娘的吩咐时匆忙提了一嘴,孟老夫人不行了,估摸着正是回光返照的时候,叫孟老爷孟夫人还有您和主子娘娘去面前,要交代话呢!”
栾昇紧紧攥着手中的油纸包,足下生风,不停地告诉自己,快些,再快些。
等他与王正兵终于到了孟家小院时,四周一片寂静,尽管亮着灯火,却仿佛没有人在,整个院子像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当栾昇走近正房时才终于听到了些许声音,那是孟夫人和桂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她们似乎在压抑着,不敢哭得太大声。
他没听见岚儿的声音,是不是他的岚儿,已经难过的流不出眼泪了?
都怪他,明明他已经发现了孟老夫人的脸色格外不好,明明他可以先去买药而不是去寻找血玉镯,明明他可以能快点将药带回去,让孟老夫人服下。
要是及时喝了药,是不是孟老夫人就不会有事?至少今晚,她还能够活着。
正房门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几乎照得这小屋亮如白昼,栾昇可以清晰地看见屋中的一切。
搂着孟夫人无声流泪的孟老爷,跪在地上哭泣的桂圆和松枝,直直躺在床榻上的孟老夫人。
还有脚边散落着一个空的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手中握着一封书信的孟岚。
原来他的岚儿不是没有哭,她的泪水糊满了整张小脸,为了不哭出声,她紧紧咬住嘴唇,已经咬出了一个深深的血痕。
看到他进屋来,他的岚儿终于松开了咬住嘴唇的牙齿,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只是那笑比哭还要让他心痛。
那曾经在他的唇齿间热切碾磨过,他能仔细勾勒出所有细纹的唇瓣,微微开合,说出了他最恐惧,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孟岚说:“殿下,您怎么也来奔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