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什么。”王正兵抓了抓脑袋,眼珠向右上方转着,把和绿萝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复述出来:“俺先前又不认识她,从来没跟她说过话。昨天到了田庄,她和俺说,让俺帮忙把东西搬下来。”
他皱紧眉毛,回忆详细的事情真是个不容易的事儿:“搬就搬呗,俺就同意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嗯……还有,晚上俺去喂马,她正好从主子屋里出来,俺看她不太高兴,就去安慰了几句。”
“你安慰什么了?”
“她说她好像不招主子您待见,俺就说主子就是那样,除了对主子娘娘好点,对其他人都是冷着脸。”
栾昇眼神变得冰冷:“你在她面前叫岚儿什么?”
“主子……娘娘。”王正兵终于意识些问题,局促不安起来:“兄弟们私下都这么叫孟小姐的,我一不留神就说顺嘴了。”
“她有什么反应?”
王正兵连忙摆手:“没什么反应的,她就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不然俺也不会留神不到说顺嘴的事儿。”
栾昇冷冷道:“愣了一下还不算反应?幸好你是武将,要是做文臣的话,你这脑子,早被人抽筋扒皮喝血了。”
王正兵吓得缩了下脖子,仿佛自己真的要被收拾了一般:“不至于吧主子,她不过就是后宅一个小小的婢女,哪能这么厉害呢,俺就说漏嘴了一次啊。”
“你之后还与她说什么了?”
“昨天就没说什么了,今日一大早碰见她,她提了一嘴,说主子送给主子娘娘的镯子真好看。”
栾昇心神骤然一凛,严肃道:“她提了岚儿的镯子?你是怎么说的?”
“我,我就说主子哪里有银子买镯子,他自己本来就在到处寻镯子呢。”说到后面,王正兵的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他本身嗓门大,估计就要听不见了。
栾昇的面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两只眸子冰冷如剑:“你这张嘴,该缝上了。”
王正兵如何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立刻跪地磕头谢罪:“俺犯了大错,求主子惩罚!”
“现在责罚你有何用?”栾昇淡然地望着跪着的王正兵,丝毫不为所动:“还和她说了些什么?一口气全说了吧。”
“她听俺说主子在找镯子,就问是什么镯子,俺打了个哈哈过去了,她就笑了笑,没再问。之后就是快出门时,俺帮她拿了些东西,她给俺拿了个草席垫,说坐着凉快些。还有就是俺去拿甜汤她给俺,俺道了谢,主子您让我去换了甜汤,又碰到她,她问为啥端出来,俺就说您一直嘴刁。其他,其他真的没有了。”
王正兵说完,又继续磕头,一边磕一边道:“俺不长脑子!俺嘴太松!求主子责罚!”
“行了。”栾昇挪开目光,不再看他:“管好嘴,你该对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一个小婢女,还能翻出天去?”
王正兵得了谕令,哪里还不明白栾昇的意思,急忙磕头谢恩,发誓自己绝不再犯错。
栾昇没去管他,脚尖点地,数个纵身间回到了田庄院子里。
绿萝正端了一盆水从屋中走出来,看见他回来,急忙放下水盆迎上来道:“姑爷,您回来了?可曾用了膳?”
栾昇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她的模样,不过时间极短,短得绿萝刚刚感觉到栾昇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下来,那目光就已经离去了。
尽管如此,这目光也足以令绿萝心颤。
栾昇没回答她,直直地进了屋,进门就柔声叫道:“岚儿!”与他同别人说话时冷冰冰的声音截然不同。
田庄墙薄,孟岚嗔怪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干嘛去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快同我一起用膳。”
两人好像又腻歪在了一起,但是声音渐低,什么都听不到了。
绿萝麻木地重新端起水,木盆极沉,她算得上纤细瘦弱,端着那水着实有些费力。
可并没有人想要帮一帮她,哪怕那谪仙似的姑爷,也只是随意瞅了她一眼,然后就全身心的放在了小姐身上。
真是奇怪,有些人生来就是那么命好,有爹娘宠爱,有祖母疼爱,连入赘的夫君,都是一等一的俊美容貌,对她极为包容,还有……兴许极显贵的身份。
而她呢?
心中的一点小火苗终于成了一团火焰,缓慢燃烧着她的躯壳。
她不平,不甘。她本也应是家里的眼珠子,受到爹娘和兄嫂疼宠,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低三下四。
绿萝把擦洗完的水泼到外面,抱着沉重的木盆回了逼仄的小房间。
她忍住眼中欲落下的泪,不停的告诉自己,要沉住气,要沉住气,再忍一忍,马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