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方才就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如今才想起来,前世沈嘉清在沂关郡与她告别的时候,也是这种神色,与他平日里的笑容有很大区别。
沈嘉清的笑是那种很灿烂的,有时候露出白白的牙齿,充满着傻不愣登的朝气,但他不是很开心的时候,若是笑,那便是轻轻浅浅的,就像现在。
“去哪里?”温梨笙心中一慌。
“回沂关郡啊。”沈嘉清道:“我和我爹已经来这里很久了,马上就要十月,我们要回家过年的,我娘独自留在家中呢。”
温梨笙哦了两声,心道也是,这里又不是沈嘉清的家,他肯定不会留下来的。
“什么时候走?”温梨笙问。
“今日,路途遥远,九月走能赶在小年前回家。”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沈嘉清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若是明年有机会,我还来找你。”
温梨笙笑了一下,“路途那么远,还是别来了。”
沈嘉清没应声,两人安静片刻,他又说:“奚京很好玩,有时间我就带着我娘一起来。”
温梨笙说:“你也年纪不小了,回去之后找个心仪的姑娘成家,你娘不是早盼着这事吗?况且你日后也是要继承风伶山庄的,也该跟沈叔叔学着如何打理山庄了,咱们沂关郡以前就乱的很,现在我爹不在郡城掌事,保不准过个几年又会变成以前的样子,风伶山庄势力大,可以帮助郡守管理郡城,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做的很好。”
沈嘉清将她的话一一听了,等她说完之后才说道:“怎么还啰嗦起来了?”
温梨笙道:“我不就多说几句?”
以后可再没这种机会啰嗦了,虽然沈嘉清嘴上说着有机会还会来奚京,但是北境与奚京隔着难以跨越的千山万水,路途这么遥远,走一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这样的旅途余生又能有几次?
两人对着坐了一会儿,亦如当年沈嘉清告别的场景,最后他说:“你在奚京一定要快乐,断不能让别人欺负了,若是小师叔不管你的话,你就飞鸽传书给我,我扛着刀杀过千里,也要来奚京帮你找回场子!”
温梨笙本来不想哭,听到这句鼻子一下就酸了,想起从小到大,每回要是有人欺负她,或者是惹她不爽,让她生气,她都会喊着沈嘉清去教训人。
沈雪檀曾经还调侃,说沈家这是给温家养了个打手,还是随叫随到,分文不取的那种。
时间过隙,两人都长这么大了,终是要分隔两地。
温梨笙眨眨眼,佯装是被沙子眯了眼睛,抬手揉了揉,揉得一手滑腻,慢声道:“行了,知道了,我能会让人欺负吗?好歹也是沂关郡头号恶霸。”
沈嘉清笑了几声,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回倒是没有像前世那般走得潇洒,好一会儿才说:“那我走了啊,梨子。”
温梨笙送着他走到门口,“后会有期。”
门口站着沈雪檀,他摸了摸温梨笙的脑袋:“小梨子,日后多去看看你爹,他自己住在府中,难免孤单。”
温梨笙点头,眼睛湿润一片,有些模糊了。
沈雪檀没说太多,翻身上马。
霍阳侧头看了她好几眼,最后抹了把眼泪:“虽然你总欺负我,但是你也算是世上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了,日后若是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一定让你看看我的剑法。”
温梨笙被他逗得笑了,眼眸一弯,泪就滚落下来:“好。”
几人冲她招了招手,让她回府去,而后才一前一后地离开,沿着宽敞的街道一直走,直到温梨笙看不见。
谢潇南不知何时出来,站在她边上,看她落下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抬手将她拥入怀中,温梨笙就低低地啜泣起来。
他不说话,轻抚在温梨笙的后脑上,轻敛的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嘉清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温梨笙都很不适应,毕竟是陪伴了十几年的玩伴,乍然消失了,她好像觉得生命里多了一处空缺,当然她也惦记着温浦长。
温浦长虽然每日忙碌,但晚上回去的时候温宅冷冷清清,也着实可怜,温梨笙平日里在家闲着也无事,就往温宅去得勤快,有时候一待许久,甚至还忘记自己都嫁到侯府了,还当自个是温家大小姐,最后都是被谢潇南亲自上门来接走。
谢潇南去岳丈家如此频繁,消息一传开,顿时打破了不少人的侥幸心理,这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世子对他妻子的疼爱,如此不加掩饰,明目张胆。
时间一久,温梨笙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年关,皇帝继位后的第一个春节,在宫中大摆宴席,邀请了城中名门望族携亲眷前去赴宴,谢家自然也在其中。
这让京城里那些一门心思还想着攀亲事的人立刻蠢蠢欲动,都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一看景安侯世子的妻子究竟是何人物,有着何等的倾城之姿。
温梨笙尚不知道这些事,只在年宴这日打扮得相当精致,随着谢家人进宫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