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皇帝晕倒之后,唯一一个有话语权的就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袁利,但眼下父女俩松懈了跪的姿势,他也是耷拉着眼皮跟没瞧见似的,他一句话都不说,其他宫人也就更没资格管,皆垂低了头,如一尊尊木偶般站着。
很快太医就挎着药箱一个接一个的进入殿中,脚步匆忙凌乱,温梨笙和温浦长就站起来给他们让位置,十来个太医一窝蜂地挤在龙椅旁边,去查看皇帝的情况。
温梨笙就趁机站到了那个高高的侍卫身边,见周围人都在忙活着皇帝的事,便悄悄侧头,拱起鼻子朝侍卫身上闻了闻,只闻到一股衣服上的皂角味道,并没有她熟悉的那股甜香。
但温梨笙仍然能够确定这个侍卫就是谢潇南假扮的。
继当初那个小扒手,还有后来武赏会那次,这是谢潇南换的第三张脸,但温梨笙总算有了进步,能够从肤色和身量高度上确认这是谢潇南。
虽然一早就知道谢家有完整的计划和应对,但当温梨笙意识到这个侍卫就是谢潇南时,意识到他在这危险之地就站在她身边的时候,那一瞬的安心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她自打进了宫殿开始就抛却了那股子小心翼翼的斟酌与衡量,无畏无惧。
因为她心里知道,谢潇南在边上站着时,不会有任何东西能伤到她,而这一切也都在谢家的掌控和计划之中。
温梨笙刚往谢潇南身边凑近一点,温浦长就一把把她往后拽了两步,低低喝道:“老实点!”
温梨笙惊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她爹,“爹,你是什么时候……”
温浦长没有回答,谢潇南也尽职地扮演着侍卫,面覆冷色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温梨笙想了想,从一开始的时候,她爹的反应都是正常的,并不像是谢潇南潜伏在侍卫中的样子,就说明一开始谢潇南是不在这里的,是后来才顶替了其中一个侍卫进来。
她爹的态度转变似乎是从之前被侍卫带出门开始,也就是说他和谢潇南之间可能在暗地里对上了什么暗号,互通了信息,所以她爹从一出门就知道这个人是谢潇南。
难怪这一路上表现得如此浮夸,又是喊又是叫的,一副英勇赴死的样子,感情都是在演。
只有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害怕和着急,还掉了一路的眼豆子。
温梨笙暗骂一声,继而就听见太医惊声道:“醒了!皇上醒了!”
十几个太医轮番上阵,又是喂药丸又是抹软膏,还在他身上扎了不少针,这才将他扎醒。
只不过皇帝在晕倒的时候情绪处于极端的愤怒之中,醒来之后那种情绪依旧在,一睁眼就带着熊熊怒意,太医们吓得赶忙下了台阶跪在地上行大拜之礼。
却见皇帝阴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圈,最后定在温梨笙的身上,大怒道:“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脑袋砍下来,悬在殿门之外!”
温梨笙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
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应声而动,然而离温梨笙最近的侍卫的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却没有动手。
旁边一侍卫见状,等不及要邀功,便抽出刀猛地砍向温梨笙的脖子,那架势跟砍一个西瓜似的,动作又狠又快。
紧接着就听咻地一声,合鞘的刀飞速出鞘,刀刃折射殿堂中的金色微芒,继而铮然声响在耳边炸开,那柄即将落在温梨笙脖子上的刀应声而断,半截刀刃旋飞出去,直直地刺向皇帝,在一众惊呼和皇帝的惊恐目光之中,刀刃钉在龙椅上方的墙上,嗡嗡作响。
任谁也没想到,皇帝身边的亲信禁卫军竟会倒戈。
一击断刃是需要极高的技巧的,原本想砍了温梨笙脑袋抢功的侍卫刀被断了之后手臂被一股大力震得疼痛发麻,当即就甩脱了刀柄,后退半步之后下一刻,胸膛就被一刀刺穿,凄惨地哀嚎一声,摔倒在地上。
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宫殿中有一刻短暂的死寂。
随之而来的,就是宫殿外传来了喧哗之声,刀剑相撞的声音密集响起,显然是突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高个子侍卫抽出半截染血的刀刃,血滴甩了一地,另一只手从下颌骨处一撕,脸上的假面就被轻易摘下,露出谢潇南眉眼如画的俊脸,嘴角勾着一抹的带着讥诮的凉笑,桀骜,轻慢,也充满挑衅。
他对龙椅上惊魂未定,满脸慌张的人缓慢开口,仿佛阎王爷的宣判:
“皇上,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