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三张矮桌被放置在三人面前,摆上了笔墨,最后放上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最上方有三个极明显的大字:认罪书。
温梨笙往前走了两步,就隐约看见纸上是谢潇南的字体,这三张认罪书是他亲笔写下的,那么上面的内容也并不难猜。
谢潇南道:“签字,认罪。”
乔陵抱着许清川的灵牌,缓步走到三人面前,轻声说:“先生,你看见了吗?那些曾经把你逼上绝路的人,如今正跪在你面前向你忏悔。”
温梨笙看着面前的一幕,心中五味陈杂,呵出一口热气。
许清川,被折断傲骨苟且偷生十余年,如今这场景你看不见实在是太过遗憾。
不过幸好当年的故事也不全然是遗憾。
温梨笙转头看向虞诗,这个上了年纪依旧美丽的女人满眼都是泪水,泪珠滚落下来。
她坚韧果敢,在胡家暗藏了十几年,最后仍然是站在你的身边。
你曾为了你的爱放下手中的剑,而你的爱情,也没有负你。
胡镇看着面前的认罪书,哈哈笑了起来:“我胡镇一生杀人无数,唯有许清川一人,让我被仇恨追缠二十多年,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是个死人罢了。”
“当初他站在山崖边放下剑,求我放过这女人的样子,你们真应该看一看,堂堂江湖第一剑神竟如此卑微可怜,”他愤恨地瞪一眼温浦长,突然像是情绪崩溃一般怒吼:“都是因为你,温浦长!若不是你这些年的阻挠,这计划早就能够成功,你为何要执意破坏的我大计!而今我胡家,贺家近百口无辜妇女稚子皆因你丧命,你又与我有何分别?”
温浦长听着他的大声指责,又想起十多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在雷声不断中握着母亲的手,感觉到母亲掌心手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变凉,直至呼吸停止,肢体僵硬,那日之后,温浦长就成了一个孤儿。
那个温婉美人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若有朝一日吾儿能成大器,定要铲除胡家,铲除无端啊作恶之人,守沂关郡安宁。”
“我娘临终前曾对我说,”温浦长平静地开口:“要我铲平胡家。”
“你娘当年是死于流言蜚语之中,怎会将这笔账怪到我身上?何不去恨让你娘与许清川相识的沈雪檀?”胡镇挣扎起来,两边的将士将他死死的压制住,让他挣脱不了分毫。
沈雪檀冷面寒霜,垂下眼眸没有说话,默认了此事。
温梨笙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二十年的真相,她从未见过奶奶长什么模样,只偶尔听她爹和沈雪檀的描述得知她是个温婉文静的女子,丧夫之后她带着温浦长居于城中靠着温家余下的家当度日,日子过得很辛苦。
只隐约知道她当年身子病过一场落下病根,又因当时的流言蜚语缠得身心憔悴,最后在出门时被说话难听的妇女辱骂了一番,悲愤交加之中呕了一口血,彻底倒在床榻上,病了月余之后撒手人寰。
但她爹和沈雪檀都对奶奶的死因缄默其口,却不曾想竟然是与沈雪檀有关系。
温浦长并未因他的话有情绪波动,只看着胡镇道:“是啊,他有错,所以这十几年来他风伶山庄要为温家所用,在阻挠你们的计划上,沈家出了大力。”
他顿了顿,又说:“你也有罪,所以你签了这认罪书,安心下黄泉吧,至于你的这些家眷,他们无辜也好,有罪也罢,皆因你通敌叛国意图谋反而获罪,一个都跑不掉,你才是那个害了他们的人,与我无关。”
胡镇骤然发出癫狂的笑声,满口的血让他的表情看起来阴森恐怖,他嘶声喊道:“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既然我胡家败局已定,我胡镇甘愿认输,但我也不会这样两手空空的走,我要让你们全部为我陪葬!”
“许越!”他大喊一声。
短暂的时间过后,忽而响起幽幽笛声,穿过哭嚷的声音盘旋于院中,低沉而绵长,胡镇高兴得表情都变形了:“我胡家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些年来养得毒物也算能派上用场,能带上景安侯世子与温郡守,也划算。”
沈嘉清当即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这里站了那么多人,你只点了他两人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温梨笙也气愤道:“就是,我们的命不算命?我们的命不值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两人这话顿时让周围静了片刻,胡镇瞪着他俩,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沈嘉清歪身过来小声道:“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温梨笙小声回。
“你用古句,不就显得我没文化了吗?”沈嘉清道。
“哎呀,你本来在大家眼里也不是那种文化人。”
两人正窃窃私语时,笛声越来越近,带着悠扬婉转的曲调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温梨笙往周围看了看,见这周围的城墙果然不是与土地连实的,墙边有一条三指宽的缝,似乎就是供那些毒物从地底下钻出来。
那笛声走传到跟前来,就见一个男子吹着短笛从人群中走出,身着青衣腰别长剑,约莫三四十的年纪。
温梨笙认得此人,正是上回在峡谷山林里跟在胡山俊身后的许越,后来在谢潇南与洛兰野交手之后负伤,最后也是许越留下阻拦。
许越是什么人物温梨笙并不知道,但从他上次愿意留下断后,让她带着谢潇南先走的事来看,他并非像是心肝坏透的人。
短笛吹了一会儿停下,许越对胡镇道:“胡家主,这是哀乐,为你吹的。”
胡镇惊愕了一瞬:“什么?”
继而他发现墙边压根就没有什么毒物爬出来,双目赤红看向许越:“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