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张了张口,欲说还休。
凄茫月夜下的青年容色比白日里更为憔悴,他酒劲消却之后,苍白便浮于唇角。杨氏几乎从没在隋策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他天生开朗,凡事都不往坏处想,哪怕真有什么情绪也不轻易上脸。
今时今日,大概是真的感到委屈。
“或许……”
她试着开解,“公主也有她的难处呢。”
“我总瞧着,她不像那样的人。”
“商音……就是觉得以我的身份和家世帮不了她太多,所以犹豫了。”
这些天,隋策并非没有仔细想过。
方灵均有堪称无坚不摧的后盾为其作保,而他没有,接连几场意外就能将隋府搞得一团乱,再加上那日又大吵了一架,遇上鸿德帝召见,既然有此一问,她大概便借坡下驴吧。
“也许……”
他扪心自问,“自打一开始,就是我在为难她。”
而商音其实还和从前一样,嫁给谁都可以。
不过碰巧嫁给了他。
既然是碰巧,离了也就离了。
只如是一想,隋策才茫茫地发现,自己真的不懂她。
即便以往认为懂了,也只是自以为是的懂而已。
青年微颦起眉,语气里仍有几分醉意地嘀咕:“可我还是……很生她的气。”
隋大将军和离是不是脱离苦海没人知晓,但他就此变成了一条疯狗,这倒是真的。
尤其梁氏一族对此体会格外深切。
他担任京营统领将军没多久就开始上书弹劾,只要是大朝会,针对梁家的奏章永远不会缺席,上到贪污受贿,下到言行举止,大凡姓梁无一放过,简直逮谁咬谁。
偏他还有一帮言官帮腔。
早些时候尚且藏着掖着,如今仿若脱缰野马,干脆也不装了,一副要跟梁氏鱼死网破的架势。
就这么犬吠了七八日,梁少毅原想当耳旁风晾晾他们不去理会,谁知彻查敏之的圣谕突然便下来了,说是得到了一份什么名单。
三法司派人去吏部摘印时守口如瓶,而后许是经不住他再三询问,才有个给透了半点风声,说是证据太充分了,您家公子这回恐怕难办。
正好那会儿隋策述职完毕准备出宫,他像是刻意在六部门口停了停,看戏似地矗立良久,直等国丈大人注意到他时,才歪了歪头,送来一抹乖戾十足的笑。
邪气非常。
想都不用想,必然是他所为。
“这小子最近失心疯了,紧咬着不放。”
难得入禁庭见梁皇后一面,提起梁敏之的事,他忍不住就皱眉。
梁雯雪倒是不以为意,“事到而今他怕是早也猜出当日和离是咱们动的手脚,一时有怒气想回击并不奇怪,意料中的事……就是敏之要吃些苦头了。”
梁国丈平复得很快,虽然儿子经此一役多半仕途尽毁,但他心中依旧通透,“也是他自己不小心。”
“又想捞些好处,又不把自个儿的屁股擦干净,从小到大不知骂过多少回,还不长记性。该他有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