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策的身世不知从何处传出去的。
六部窃窃私语,民间众说纷纭。
上午还仅是听人议论,隋夫人昔年因无法有孕,借妾室之子养在膝下,以为己出,然而到了午后,言语便急转直下,成了隋大人宠妾灭妻,为将多年金屋藏娇的外室名正言顺领回府里,竟谎称对方是隋策生母,以此博得儿子的认可。
此事一出,隋夫人的娘家汝南侯国公府第一个不干了,承袭爵位的谢小侯爷黄昏时分便愤而上门,面容铁青地坐在厅堂之内等隋日知回来给他交代。
杨氏根本不敢踏出小院一步。
而今连府上的婆子丫鬟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不对劲,她生性原就多疑敏感,只担心自己举动会否会累及隋日知和隋策,索性闭门不出。
“这隋将军的生母究竟是谁?”
“倘若真是那妾室所生,隋夫人怎么只字不提呢?咱们家里的长辈也没得到一点风声啊。”
各卫所的禁军倒是还好,各自皆有执勤的公务在身,不便闲谈,皇城中的文官却已讨论得如火如荼。
“还用说吗?想保全自己的名声呗。汝南侯府嫡长女生不出孩子,这在哪儿脸上都无光呀。可若不是妾室所生……”
二人相视一笑,神情不言而喻。
“那这事儿就有意思得很了。”
满城闹得沸沸扬扬,隋日知在光禄寺尽管抽不开身,却也是火烧了眉毛,实在无法,只能仓促告假离开,急匆匆往府中去。
隋策从都察院出来时,关于他的八卦已经来回翻了个不重样的说辞,不过众人到底避讳着他本人,当着面都是堆笑。
待得傍晚踏入隋西府,他大舅舅洪亮的嗓门便从正厅内传出来。
“你要养外室,要纳妾,便是要续弦我们谢家也不会说道四,可是隋日知,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
“是是是……”隋寺卿语气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以不变应万变的路子,在此时此刻分外管用。
“大舅哥稍安勿躁,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就算是误会,永平城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有误会也是你给了旁人可乘之机!”谢小侯爷显然没那么容易被他和稀泥糊弄过去,“隋日知,你扪心自问,我妹妹在你们隋家二十多年,是不是事事替你着想?是不是尽心尽力为你谋划?
“身为隋家的媳妇,她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吧!”
隋日知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这些年晚照将西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把文睿养大成才,到最后清福没享几天,反而落得个积劳成疾,身亡命殒的下场。我们侯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好指手画脚,但你做人不能失了良心啊!”
隋日知只好道:“大舅哥,这叫怎么说呢,不会的。”
隋策步伐微急地走进来,唇边带了点喘,唤道:“舅舅。”
谢小侯爷一见是他,连忙上前,“诶,文睿来得正好。”
说着一把搂住他肩膀,佯作亲昵之状:“你也是我侯府的外孙,想当年你外祖父,外祖母,你几位舅舅没少疼你呀,不是么?”
他趁机怂恿,“替舅舅好好劝劝你爹,一把年纪了,半辈子小心谨慎,切莫在这阴沟里翻船才是。”
隋策礼节性地颔首一笑,“如何处置,我们会仔细商量的,舅舅尽管放心。”
谢小侯爷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再开口时仍是冲着隋日知,但言语已有所缓和,切切地称他为“妹夫”:“隋氏乃永寿大长公主之后,咱们谢家亦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一样的贵胄出身,同样的王公国戚,否则也做不成亲家。”
对方连连点头。
他难得语重心长,“同是皇亲,咱们侯府的难处,你隋府想必不会没有。几句流言蜚语,别让两家脸上都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这一次隋日知稍有停顿,才继续念叨着:“是是是……”
杨氏房中,商音在他父子两人同谢小侯爷周旋之际,已不露声色地进来了。
果如她所料,杨氏丢魂失魄,情绪很不稳定,坐在旁边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时,能感觉到对方打颤的双臂。
前院的动静闹得不小,可传到后宅,只有模棱两可的声响。
愈发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