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家老宅
元城一过,从京中到定州的路程其实便已过半。
加上元宵节后,元城以南的气温已经渐渐回暖,下雪的天气近乎再未遇到过,更勿说大雪封路影响行程一说。
元城就似一个分界线,从元城往定州去的道路忽然间便畅通了起来。
道路通畅,则途中的猫腻便少。
虽然后来的半个月里也遇到过两次行刺,其中一次动静稍微大些,另一次却连水花都没溅起,全被宋时遇按了下来。
用李裕的话来说,宋时遇是吃一堑长一智的类型。
虽然早前在小镇处被人混入禁军之中,吃了不少亏,但事后的宋时遇确实稳妥。
无论是禁军内部人员的及时梳理,排查和处置,还是行程的安排,探路和善后,这一路都再没出现过之前那样的现象丛生,这一路的守卫不说固若金汤,但安稳是绰绰有余了。
就连后来那次动静稍大的行刺,李裕和温印当时也只觉得有些异样,没感觉到旁的,可事后安润找禁军打听,才听说路上被人偷袭,对方人数不少,志在必得,但在李裕和温印这处看来,就是动静稍微大了些,还以为是前方接连几辆马车出了事端而已。
“所以,其实宋时遇这个人可用,就要看怎么样。”每当李裕说起朝中之事和用人之道,便多了几分城府和老气横秋。
温印看他,“你好像对宋时遇特别。”
“哦,”李裕也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不是总怼他吗?”
温印温声道,“你是总怼他,他也感觉得出来,甚至偷偷怕你,能绕道走的地方,宋时遇一定不在你面前出现。但在我看来,你不会同其他人说那么多话,之前在离院的时候禁军也不少,比宋时遇凶悍的有,比他温和的多,对你恭敬的不少,对你刁难的也有,但都没见你对谁,像对宋时遇一样。就算你在离院里警醒,但这一路也没见你松懈过,所以,我想不是在何处的问题,而是你对宋时遇特别,是不是?”
李裕看着她,眸间有会心笑意。
温印同他在一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温印总能猜到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用意。
他是会怼宋时遇,但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宋时遇特别。
李裕温声笑道,“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果然,温印轻声道,“有什么讲究吗?”
“你凑近些,我说给你听。”李裕看她。
温印看他。
他摸了摸怀中下下的头,一本正经道,“我抱着下下呢,背上还有些不舒服。”
温印只得凑近些。
这一路李裕同下下从早前的打闹到相互熟悉,眼下已经成了下下钦定的坐垫,下下见他又拿自己当借口亲近温印,下下不满“喵”了一声。
也同时,被两人挤到一处。
“喵~”下下抗议。
李裕继续道,“宋时遇是和旁人不一样他早前是边关驻军的将领,在平关驻军心中有些威望。但边关驻军既要讲究威望实力,也要论资排辈,宋时遇运气不好,他本来该在平关驻军有一席之地,但因为那年军中轮调提前,导致空缺被提前填满,他是可以留在平关,但位置被占,只能借调回京中,但这样有一个好处,借调回京后,何处空缺可以第一时间调任。”
“那为什么?”温印好奇。
李裕侧过脸去,握拳咳嗽了两声,而后才继续温声道,“他当时借调回京,父皇同我说起过宋时遇此人,说这人是可用之人,但是要多磨练,正好军中轮调,将他的位置调没了,放在京中过渡看看,所以我对他有印象。后来禁军挑选右前卫副使时我特意去看过,禁军的右前卫副使官职不大,但很特殊,是直属东宫的,选人的时候我也留意过他。宋时遇其实很厉害,也很稳妥,但有边关将领的通病,但他不激进,会举一反三,尤其是吃一堑长一智之后,也就是父皇说的可用,但要磨砺。父皇问我什么意思,我说我同他想的一样,先不把宋时遇放在禁军右前卫副使这个敏感的位置上,也看看,他自己经历高峰低谷,人是不是沉得住气。”
“然后呢?”温印托腮看他。
“然后李坦给他递了橄榄枝。”李裕如实道。
温印微讶,“就这样,宋时遇投靠李坦了?”
李裕摇头,“原本我也没招揽他,在宋时遇看来,京中禁军并非他想留的地方,即便当初来参选右前卫副使,也是想在一个合适的位置能尽快回边关。这一路相处,你应当也见到了,他不是阿谀奉承的人,也不是能见风使舵的性子,在他进退维谷,没有退路的时候,李坦替他谋了职位,李坦也算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这个人耿直,也知恩图报,就在李坦麾下效忠。”
温印调整的姿势,下颌放在双手上,“李坦让他来看着你,你还打他主意?”
李裕笑道,“你也见过了,他为人其实正直,早前宫中发生的事明面上李坦没有错,通敌叛国的是陶家,我也是父皇下旨废黜的,他既然是禁军,就要听从军令。李坦又帮过他,又是入京的东宫,他效忠李坦无可厚非。但他迟钝是有些迟钝,也隐约猜到些逼宫的猫腻,所以你看,他对我虽然恼火,但依旧尊重,这个人不差,也有能力,还有良知,而且,他是可以信赖的人。”
温印轻叹,“但他效忠李坦……”
李裕如实道,“他效忠李坦是有义,但这个很轴,心中装得是保家卫国,如果一旦李坦私通东陵,将军情私下泄露,并将边关驻军亲手推入火坑之事揭露,宋时遇是军中之人,他有自己的信念和立场,他会做选择。他是有气节的人,不像旁人。”
温印会意,“所以,你这一路总怼他,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