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闻此面色迟疑,握剑回身道:“陆封在什么地方。”
谁知话音未落,却听张平宣道:“将军要做什么。”
江凌道:“陛下把内贵人交给末将看守,末将不能让内贵人陷于险境!”
张平宣没有应江凌的话,看着胡氏道:“你先不要慌,内贵人究竟要你传什么话,想清楚,说干净。”
胡氏颤颤地点着头,吞了一口唾沫,方道,“内贵人说游的春汛后日便至,要将军即刻撤城。还有这个……”
她说着,把腰上的金铃解了下来,递向张平宣,“这个是内贵人给殿下的,内贵人说……恐荆州消息传递不及,阳郡不肯开城纳民,让殿下拿这个,去试试……”
张平宣伸手接过那只金铃,忽觉心肺钝疼,去年冬天,为了这只金铃铛,她险些杀了席银,如今她竟又把这铃铛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张平宣抿住嘴唇,将那只金铃捏入怀中,拼命地稳住声音道:“撤城,不要耽搁。”
“殿下……”
张平宣揉了一把眼睛,把难平的情绪暂时压住,站起身道:“江将军我问你,城内还有多少内禁军。”
江凌垂眼道:“不足百人。”
张平宣看向胡氏道:“刘军有多少人。”
胡氏摇了摇头,“奴……奴不知道,只知道人很多,有人掘江,也有人追杀我们……”
张平宣回过头对江凌道:“你凭这百人,救得回她吗?”
江凌没有吭声,张平宣续道:“江将军,若此汛时是岑照所算,那就只会早,不会迟,所以撤城,立即撤城。”
江凌仍然迟疑未动,张平宣添道:“岑照不会杀席银。”
“殿下如何敢确保。”
张平宣抬手指了指胡氏脚腕上的铜铃铛。
“你看这个。”
江凌低头,“这个不是内贵人脚腕上的那个……”
张平宣点了点头:“你以为岑照那样的人,会放任一个奴婢回城传递消息吗?他被席银骗了。”
说着,她抬头顺着城门后的街道朝城中望去,天渐渐发亮,偶有几声鸡鸣犬吠从街尾传来,民居中的炊烟混着麦粒的香气腾起。
最意难平的,莫过于来自席草之中的卑微之力,不恨命,不认命,也不肯弃掉,曾经折辱过她的世道。
张平宣渐渐忍不住眼泪,更咽道:“那姑娘,真的是长大了。”
江凌顺着张平宣的目光,朝城中望去,须臾沉默之后,终于开口道“末将明白了。”
说完,他高抬手臂,喝令道:“召集城中所有内禁军,护卫百姓撤城,伤病营里,轻伤者自行,重伤者抬行,两日之内,务必将城中所有人,全部撤出!”
施令毕,又转向张平宣道:“殿下,请自护周全。”
张平宣应声:“我明白,将军去吧。”
江凌打马回城。
张平宣目送他离开,这才重新蹲下身,问胡氏道:“你身上的血……是内贵人的吗?”
胡氏摇了摇头,“不是……是内贵人杀刘军时,沾染的……”
“那……她还好吗?”
“内贵人腿上的中了一箭,如今怎么样,奴就不知道了。”
张平宣闭上眼睛,慢慢地呼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