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的衣裳……”
她说着说着,喉咙里竟然逐渐带出了凄惨的哭腔,声音也失掉了力度,像一只伤兽,凄厉哀伤。
“我求求你了……不要碰我的衣裳……不要碰,不要碰啊……”
席银有些说不出话来,任凭她把心里的恐惧和混乱吐出来,半晌,方轻声道:“这里是江州,是我居室,没有人要脱你的衣裳。”
张平宣怔了怔,依旧没有抬头,但她似乎听明白了席银的意思,不再重复将才的话,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得肩膀抽耸。
席银这才试探着向她挪了挪膝盖,伸出手勉强将她额前的乱发理开。
“没事了,不要再哭了。我替你梳洗。”
张平宣只是摇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根本接受不了来自席银的安慰和庇护。
然而,身旁的人却弯腰迁就着她,平和道:“我绝对不会侮辱殿下,绝对不会。”
她戳穿了她的心,却全然听不出一丝揶揄的恶意。
张平宣抓紧了肩膀上的衣服料,颤声道:“可我已经没……没有脸面了……没有脸面见你,也没有脸面再见……再见张铎……”
“但你还要见小殿下啊。”
席银用帕子擦了擦她嘴角的口涎。
“殿下,其实我有很多的话想跟你说,但是……我又觉得陛下会比我说得更在理,所以我就不说了。殿下想跟陛下说什么,可以在我这里好好地想想。我不会打扰殿下。”
张平宣抬起头,凝向席银,“我差点……杀了你啊,你见我沦落至此,为什么不奚落嘲讽?”
席银将手放在膝盖上,柔道:“因为,我当年被人剥掉衣衫,赶上大街的时候,他也没有奚落嘲讽我。他只是跟我说,自轻自贱的女子,最易被人凌虐至死。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懂这句话,但一直都把它记在心里。”
说完,她低头望着张平宣:殿下,我曾经也被男人们无礼地对待,如果我还能奚落你,那我就是猪狗不如。殿下不要不怕,我只要在,就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对你说出侮辱的话。沐浴好吗?水都要凉了。”
张平宣哑然。
面前的这个女子虽然柔弱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地和张铎有些像。
张平宣忽然有些想明白,为什么当年徐婉那样责罚张铎,张铎还是要去见她。
他和席银一样,人生里没有太多的私仇,恣意地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不在意是非对错,只求心安理得。
“对……”
她吐了一个字,后面的连个字却更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口。
席银挽了挽她耳边的碎发,像是知道她的窘迫一般,开口轻声道:“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啊,我受不起。我扶你去沐浴。”
水汽氤氲在帷帐后面,时隔数月之久,所有的狼狈,不甘,愧疚,委屈,终于一股脑地被埋入了干净无情的热水中。
张平宣闭着眼睛,用帕子用力地搓着肩膀手臂,哪怕搓得皮肤发红发痒,也全然不在乎。
席银隔着水汽,静静地看着她露在水外的背脊和肩脖。很难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那养护地极好的皮肤上,满是淤青和伤痕,以至于她自己在搓洗的时候,也忍不住皱眉。然而,她似乎根本不肯对自己留情。
“我替你擦背后……”
说着,席银抬臂挽起袖子,接过了她手上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