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未定,前院的方向豁然转来一阵沉闷的殿门开启深想,继而脚步声杂乱而来。
李容徽眸色一寒,迅速退回了房中,只透过槅扇上那块空洞,警惕地往外望去。
只见一名侍女打着伞快步走上前来,而身后则跟着一名走得略有些气喘的御医,看方向,是直直往内殿跟前来了。
而垫足等在廊檐下的小姑娘也看见了,杏花眸里微微一亮,也不顾还在落雨,三步并作两步,便往那两人跟前走去:“檀香——”
檀香忙快走几步以伞庇住了自家小姐,而棠音只唤了一声,便转过目光看向那老者,慌乱道:“方才我出宫的时候,在路边遇到了七皇子。他倒在雨地里生死不知,我便与自己的侍女将他挪到了这座废殿里,如今人还没醒,也不知道——”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叹道:“你快去看看吧。”
御医应了一声,抬步往废殿里走,而一旁的檀香也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看了棠音身上的锦裙一眼,放低了嗓音颤声开口:“小姐,您身上的斗篷哪去了?”
李容徽看着御医一步步走上前来,方想退入殿内之中,倏然听这样一句话入耳,步子便微微一顿,缓缓停住了。
他背身立于门扉之后,视线缓缓落于地面上那件绣金丝的兔绒斗篷上,良久不动。
室内昏暗,天顶上的阴影无声降下,遮蔽了他面上的神情,辨不出喜怒。
“那件斗篷——”庭院中,棠音觉出冷意,纤细身子于朔风冷雨里有些微颤,但神思也骤然清醒了许多,自然明白,将自己的衣裳给了外男,传出去并不好听。
她迟疑着想——既然如今御医已来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将衣裳给拿回来,以防旁人多话。
她这般想着,便也下意识地回过身去,看向内殿的方向。
御医此刻方走到回廊下,还未来得及收伞。
而内殿的槅扇仍旧紧紧掩着,维持着她自殿内出来时的景象。带些雨意的冷风却自槅扇上的破口中倒灌进去,带起一片玄色的衣角。
棠音微愣一愣,一双杏眼微微睁大了,旋即面色一白,只慌忙回过身去,带着檀香紧步往门外走:“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等回府了,我再与你分说。”
檀香略微迟疑一下,但是见自家小姐已走出了数步,忙也紧步追了上去,与她一道,快步出了殿门。
回相府的车辇便停在门外,荣满也已回来,正坐在车辕上等着。
棠音便上了车辇,捧了搁在其中的银手炉,又将一张薄毯围在身上,听着车辇碌碌而去的响动,这才勉强定下心来。
——今日之事,可算是了了。至于那名行事狠戾的少年,这宫廷偌大,只要刻意避开些,想必,也不会再见面了。
她这般想着,心下稍安。而车内的沉水香袅袅而起,带起困意上涌,棠音遂拥着薄毯,靠在大迎枕上小睡过去。
待她小睡初醒的时候,车辇已至府门前停下,檀香打帘扶她下车,却在触及到她袖口的时候,轻讶了一声:“小姐,您袖袋里装了什么东西,这般沉重?”
“我袖袋里至多也就一盒口脂并一条帕子,何来的——”棠音说至此,倏然想起了什么,忙低下脸去,慌乱地往袖袋里探去。
几乎是顷刻的功夫,她的手指触及到冰冷的刀鞘,一张刚回了血色的小脸蓦地煞白了。
——她竟忘了将匕首还给七皇子,还一路带回了府中。
夜尽天明。
即便是千般不愿,棠音还是天光初透时便已起身,带着檀香与荣满,一道上了车辇。
一辆油壁车碌碌而行,直奔长亭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