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河说得是有道理的,不过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想要和朱云深见面交流,他只是由心地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僵。
难道两只鸟不能做伴侣,也不能做朋友了吗?
从南到北几千公里,他们同甘共苦过、同生共死过、同树共眠过,难道因为不是伴侣,所以这些就可以都不算数了吗?
看到他的沉默,朱河倒也没替朱云深打抱不平,只是非常不符合他性格地长叹一声。“说实话,我们集群里面所有的隼,都以为你和阿深是一对,没想到……”
“都以为?!”安澄一惊。
“对啊!”朱河夹着翅膀在小山洞里面走了几圈,眼睛一直在到处瞥。“你们每天黏在一起睡在一起,你还总是对他说什么爱啊喜欢啊,看向他的眼神也是那么感情充沛,明眼鸟都会觉得你们是一对伴侣吧?”
“可我不是……”
朱河甩了下身上的羽毛,“我们现在都知道你不是了。”
安澄就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不过这也不怪你。”朱河又说,语气确实很平淡,不带什么别的不良情绪。“阿深他也说不怪你。”
“我们是红隼,你一只珠颈斑鸠害怕也正常,为了保命讨好我们也能理解,不过……”朱河将视线重新转回到安澄的身上。“以后你对别的鸟就不要再这样了。
“猛禽也是有感情的,知道自己以为的伴侣和爱都是假的也会伤心的。”
“不过阿深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朱河倒没有很沉重,反而野笑了几声。“希望他快点找到一个真正的伴侣吧,生了鸟蛋就没时间伤心这个伤心那个了,就得到处捕猎找食物了,嘎嘎嘎嘎——”
安澄的心猛地一跳,半边翅膀都有些发麻,可还是不知缘由地跟着朱河笑了起来。
虽然这个话一点也不幽默。
一点也不。
===
没有鸟怪他,朱河还是一样会跟他开玩笑、朱川看向他的目光也还是那么柔和、黄茅也还是会时不时地挑衅逗弄他……即使和朱云深有着深厚的感情,集群当中的隼也还是没有对他有任何责怪和不满。
朱云深也在离开后的第五天回到了集群中,他神色如常、状态良好,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甚至在见到安澄的时候,还点头打了声招呼。
对于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仿佛只有安澄一只鸟。
所以此前一直叫嚣着想要见朱云深一面,想要把话再说说清楚的珠颈斑鸠,一下就失去了所有直面交流的勇气。
直到一顿稀疏平常的晚饭过后,朱云深主动地叫住了他。
“安澄。”
安澄的心重重一跳,瞬间失律起来。“我在!”
朱云深挺直身体站在树梢上,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的好的。”安澄不自觉地走近了些,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和期待。“是什么?”
仿佛吃一堑长一智般,这只红隼往后退了几步,和安澄拉开了比先前更远的距离,接着语气淡淡地说:“那个巢穴是你找的,也是你筑的,以后你就生活在那里,我会另找新的地方。”
安澄:???
他的震惊并未打断朱云深的话,他还在自顾自地说:“食物以后不会再给你找了,我也好,大家也罢,都有自己的生活,而且现在还是繁殖期,等鸟蛋出生之后大家会更忙。
“不过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可以来找我们任何一只鸟,我们都会帮助你的。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找到食物,也不要不好意思跟我们说。”
安澄的震惊转为苦楚,朱云深每说一句他的心就要捏紧一分,紧缩的心脏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可朱云深的话还没有停,“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想提前回南方也可以,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当然,你要是记不住路,也可以等秋天的时候再跟着我们一起回去。
“这几天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其实还是我的问题最大,是我该跟你道歉,抱歉,逼你来了这里。
“所以你不必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好了,我要说的话就这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了起来,只剩下他们两鸟浅而薄的呼吸。
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傍晚的一缕凉风吹过,安澄才重新有了动作。
他摇了摇头,用很低很低,或许根本就没有的声音回复了一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