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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第11页)

“皇帝做得过分了。稚陵,你这回不能轻易地放过此事。”

稚陵呆了呆:“什么?”

太皇太后道:“你这些时日不要太殷勤了。冷着他,离着他,你再瞧瞧他,心里必然跟蚂蚁咬了似的。这后宫女子夺宠的伎俩太多,可你拿真心出去,却未必换得到相称的东西。”

她是头一次听太皇太后同她说这些。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放在黑漆描金山水手炉上头焐了焐,叹息了一声。“以前哀家也总觉来日方长,世间情真,多来自细水长流。可惜现下,哀家等不得了,稚陵啊,你要快快,快快有子嗣,哀家——”

忽然咳嗽叫稚陵凛紧了背脊,攥着皇祖母的手,眼睛睁大:“皇祖母这段时日,咳嗽还厉害么?若是太医院那些子人不中用,稚陵便写封信给哥哥,叫哥哥在外头找得力的大夫来……”

太皇太后瞧她紧张的模样,笑出来:“人老了便是多病的,没法改变。稚陵既然来了,便陪哀家下一盘棋罢。”

下棋,不是稚陵擅长的事,但下棋可以闲聊,稚陵喜欢跟皇祖母闲聊,这位长辈在她小时候就很喜欢她。

在她眼里,皇祖母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炉烟袅袅,稚陵说起夜宴上自己那盏灯被梁王府五千两黄金拍下来,“皇祖母,您说,梁王妃是个什么样的来路呢?她明明只是个民女,可是在这等地方也丝毫不露怯,大方得体,真是羞煞一众贵女。”

太皇太后思索着落子,一边笑道:“稚陵既然说她眼光卓然,见识不凡,却是个民女,或许是她家中教养得宜。你要知道,的确很多清贫出身的人,都不过是被身份拘泥,才无法成就一番事业。照此来看,那个慕裴音平民出身,更兼一技之长,实属难得。”

稚陵若有所思点点头,太皇太后又顺口说道:“改日你可请她出去走走。她在宫中也有好几日了罢,你出面招待她,同她多接触,自然会知她的秉性了。”

她又瞧见那瓶中梅花,不由多问:“瓶中梅花是新剪的罢?形状好,很有意境呢。”

林姑姑笑了笑,却没有告诉她,那是前日梁王妃前来请安时带的梅花。

“我不回家,难道不是因为,有家不能回么!?”

他忽然缄默。

这里院落清净无尘。她有些记不清,从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门外跪着的缪娘子却失了魂一样,目送他们两人踏进院中,不可置信,满满当当都是震惊。那女的……她,她是什么来头,她是什么关系?她竟然敢这么对陛下!?

缪娘子一时怎么也没想到,颤颤巍巍地去问身侧跪着的那个白面侍从,白面侍从低声地告诉她,那位是当朝丞相之女薛姑娘,她与陛下……有莫大的渊源。

缪娘子一听,登时心头一震。她只要一回想起刚刚那姑娘她毫不留情的一耳光,已浑身都在发抖。

她连皇帝都敢打,岂不是轻易能要了自己的脑袋了!?

第106章第106章

稚陵的步子猛地顿住,正见到眼前这一树梨花。冬日没有梨花,只有雪花,冷不防的一阵风过,枝桠上的雪片被冷风吹得簌簌飞落,她回过头来,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来还想扇他,这回却被攥住了手腕。

四目相对,他攥得很是紧,铁钳似的,他却不语,目光只管直勾勾望着她。

“误会什么?我不是‘闲杂人等’么?我是想回来,可你做了什么好事,你心里不清楚么?你千里迢迢来,不是给你的相好撑腰的么?”

即墨浔顶着那张挨了一巴掌的俊美面庞,听着她一连串话,懵住片刻,等听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重提起叫他滚,他终于忍不住,别开了脸,呼吸沉沉,说:“稚陵,你……你不讲理。”

稚陵吸了一口气,挪开目光,她几乎再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火气和千头万绪,全化成眼里盈盈波光,哗啦一下流下来,一边哭一边说:“对,对,对,我最不讲理了!我干什么要讲理啊!没有人跟我讲理!我到哪里讲理去!?”

她使劲挣扎着,想甩开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可他力气很大,无论怎么,竟也甩不开。她一时被逼退了一步,两步,退无可退,身子全被压在嶙峋瘦骨的梨树上。

他抬手揩了一下嘴角的血渍。

忽然一下,他另一只手则抚在她的脸颊上,指尖颤抖,克制而忍耐地捧住她的脸。

江北这座偏僻小镇云来,大抵因着太偏僻,尚未被战火烧到。

但听闻前些时日,衡军已南渡瀚水,恐怕很快便要打过来了。因此镇上各家纷纷打算南迁,逃向更南的江南。

在她这儿闲坐了三个时辰的圆脸婶子终于有起身的势头,稚陵心头勉强松了一口气,作势掀开被子要送她出门。

那婶子却把她按着,哎哟哟地叫了两声:“裴娘子既然生着病,可别下来了,省得给元相公瞧见又得心疼。”她便如数躺回去,哪料圆脸婶子走到门边,忽然回头笑得满脸褶子对她说:“裴娘子,你可真想好了,真要搬走?”

她应了声,“阿铉说,衡军来得凶,打过来再走就走不了了。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还不够那些人塞牙缝的——”说着说着她又咳嗽了两声。

哪怕她晓得接下来这个婶子绝没有什么好意——果然,圆脸婶子笑褶益深,顺手摸走一只瓷碗,说:“恐怕这些你们也带不了,扔了也就扔了,不如给俺老婆子罢!”

她“哎哎”两声想叫住圆脸婶子,哪知婶子虽然胖了点,行走却很灵活,一眨眼便闪出了门不见影子了。

她空自深吸几口气,要不是因为还病着没什么气力,高低得把那只瓷碗给拿回来;怎奈病来如山倒,浑身上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眼望着门外天色渐晚,狭小的屋子已落入昏沉,也不知他去做工几时回来。

这时门外依稀传来男子说话,她竖起耳朵细听,接着便是一串稳当的脚步声。昏暗里辨不清人,那人打帘进来先清朗地笑了一笑:“娘子,我回来了。”

她才放下心。“怎么才回来?……”她鼓了鼓腮帮子,“你不知,刚刚隔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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