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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第14页)

座上帝王静静听着绯色朝服的陆承望,跪在堂中,一一呈述他半年来所遇。

他摔落山谷,顺水而下,失去记忆,一直被水冲到了摩云崖一带,幸被当地渔夫所救。

期间,他发现此处众多蛮人部族,彼此交战不休,且不知世外有大夏朝。

他被困当地,原只跟着渔夫一起出海打鱼,后来凭借学识,得到了酋长赏识,帮助他们生产农桑,修筑工事,后来记忆恢复,更劝说几位酋长修路离山。今次他带领数位蛮人酋长,前来朝贡觐见大夏的君主,以求修两地之好。

是大功一件。

“陆爱卿今次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淡淡嗓音响在堂间。

陆承望喜不自胜,只叩首道:“陛下,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一个恩典,为臣与未婚妻……赐婚。”

第80章第80章

帝座之上的男人蓦地攥紧了搭扶在椅臂上的手指。

陆承望久未听到金殿之上元光帝的回应。

漆黑砖石上依稀倒映出了他自己的脸,凌乱的发丝垂落,一路风尘尚未尽除。

金殿灯火照得黄金革带上光色凌凌,在一片昏沉暗淡中显得夺目。

终于,元光帝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额角,淡淡垂睫,注视下方所跪的陆承望,嗓音和缓道:“陆爱卿这门亲事不好,朕择一门更好的亲事怎样?”

陆承望闻言一愣,愣着抬头:“陛下,臣的亲事如何……不好?”

两个稚前的冀州之败,也幸而有了即墨浔这个变数,否则,即稚陵此时不是在南下逃亡的路上,便是身为因京都城破而被掳北上的俘妇之一了。

马车进入幽州城时,这位心事重重的替嫁公主,正从软榻上打盹醒来。

紧了紧怀中酣睡的猫咪北北,她让绿颐为她掀了那侧帘,眼前闪过一座座府苑高墙,光是从外观看,倒是与她生活了十七年的邺城相差不大。

想来,一是因为这幽州在数百年前也属汉地,自古流传的生活习性不易更改;二是漠北王廷在统一的过程里,也从汉地习了一些风俗习惯,幽州偏南,自然更容易受中原影响。

正在思忖间,马车却突然停了。

原来是乌耆衍等不及要见到自己这位流落中原二十余年的儿子,不等和亲队伍抵达官邸,便亲自出来迎接。

即墨浔在距离幽州最近的一次歇脚时又换成了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列,想必他们停顿的这点工夫,这父子二人已然在幽州街头相见。

即稚陵暂时还不想下车,便命了韩嬷嬷将车门稍稍透了一个缝隙,从这窄窄的浅缝中向前方望去,只能见到身材高大的即墨浔已立于马下,脊背挺直,似乎不卑不亢。

而即墨浔面前那一身潞绸胡服的绿眸高汉,双眼放光,深棕色的络腮胡镶了几乎整个下颌,只露出了乌紫的嘴唇,便衬得那因为兴高采烈而奔放外露的牙齿更加白如皓雪。

对于这位经历可堪传奇的单于,即稚陵倒是早有耳闻。想象中他当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却不想今日一见,除了满头披散的深棕头发略显狂放之外,无论是他考究的衣着还是头顶发带上精致的金镶宝石,都无处不彰显着,这个稳坐草原之王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想到距离她不远的乌耆衍便是造成大周北线无数百姓抛家傍路、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即稚陵心中原本隐隐升起的好奇,便很快湮灭殆尽。

不知他对即墨浔说了什么,只见乌耆衍先是拍了拍即墨浔的肩膀,之后又与他并排,并顺手摘下即墨浔头顶的玉冠和玉簪,拆了他每每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之后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圈镶嵌宝石的发带,庄正威重地为他戴上。

君子死而冠不免①,这位饱读圣贤之书的状元郎,今日却在众目睽睽下被异族生父除冠易发,也不知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可是也就在这个念头起了的同时,即稚陵的心头却也忽然一涩:

先前自己只当即墨浔与她同源,从未真正视他为异族,今日她才惊觉,他与她,本就不是同一艘船上的乘客。

漠北于他来说,是回归。

而这里对于她来说,却是远离故土。

彻底入了他人的地盘,她以后行事,应当更加小心才是。

抱着这样一番心思,为晚上的宴席做准备时,即稚陵便多费了几番心思。

除了沐发浴身、熏香上妆之外,她还特意将那只象骨雕兔拿出,让宫婢们想方设法,一定要在穿戴上凸显这只兔子。

最后,是曾经为即稚桢梳过不少灵巧发髻的隋嬷嬷,将那如寻常玉佩般大小的兔子置于她的元宝髻正中,替代了原本那位置应当插戴的金凤。

青丝其余各处,则状似随意地钗了几朵银底粉蓝的料器花,配上一身稚白底暗纹的留仙裙,既不过分张扬显得骄矜太过,却又屡屡在细节处,透着一朝公主应有的尊贵。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即墨浔和即溯母子二人,竟然都还是着汉服。

尤其是即墨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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