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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第10页)

而若要深究隋嬷嬷态度大改的原因,从那殿内的声声辱骂之中,便可窥之一二——

“父皇糊涂!明知即郎求娶的是本公主,凭什么要让她来顶替?”

“本公主不过是溃烂了一点面颊,几位太医都说了,不出稚余便能康复,父皇怎么就如此等不及?”

“她即稚陵算什么,当年克死母后,若不是父皇仁慈,留下她这条贱命,她早就该被处死,又哪里有机会顶替本公主……”

后面的话骤然停止,大约是隋嬷嬷入了殿,好言好语安抚了这自出生起便被弘光帝宠得无法无天的大公主。

站在殿外的即稚陵,倒是一点不急。

从小在皇寺中长大,经文祝祷绕耳,她是清净惯了的人。

更何况,她的这位双生姐姐,自小便没将她放在眼里过,一年难得见上几次,即稚桢也从来没拿正眼瞧过她,何况是当面说上今日这番“肺腑之言”。

能让这以天下供养的金枝玉叶在人前如此仪态尽失,这一趟她突然被弘光帝急召入宫,也算不虚此行。

未几,大约是隋嬷嬷已然安抚好了那位脾气甚大的大公主,即稚陵被另一位宫女引着入了殿。

余光瞟过散落满地的碎片狼藉,她轻巧绕过那绣有洛神赋图的落地围屏,映入眼帘的,便是半卧在美人榻上,那盖着秋香色浮光锦衾被的美貌女子。

只是印象中比她丰腴几分又娇柔几分的姐姐,不仅消瘦了不少,那原本干净白皙的鹅蛋脸上,赫然一块巴掌大的红斑,叫即稚陵忍不住多留了一眼。

但只这一眼,又如不露声色的银针,狠狠扎痛了榻上白璧微瑕的美人,只听她声调高起:

“好你个贱婢!见了本公主,还不速速请安?”

即稚陵收了目光,好声好气行了个福身礼,曲了的膝弯尚未回拢,又听自己那双生姐姐刺耳的质询,在她头顶盘旋:

“即稚陵,父皇同你说什么了?”

她并未抬头:“父皇他说……”

“大胆!”却又一次被即稚桢生生抢断,“‘父皇’也是你配叫的?”

“陛下说了,”她不疾不徐地改口:

“漠北那边召回即公子一事耽误不得,事出仓促,这次远嫁漠北的重任,只能由妹妹我来代姐姐完成。”

“姐姐……”即稚桢掐细了舌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她对她的称呼,“别以为父皇施舍了你一个‘即’姓,便配和本公主在这里姐妹相称。”

平心而论,这话倒是没有太失公允。

大周皇室即家到了这一辈,儿郎从“木”,女郎从“女”,是载入皇家族谱,白纸黑字改了金印的。

只有“稚陵”这个两不沾的名讳,是弘光帝将她送入皇寺前,才随口起的。

明稚皎洁清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又怎么会有“陵”呢?

除了信口胡诌之外,大约也是弘光帝厌恶她至极,才起了这么个如幻梦般本就不该存在的名讳一样吧。

这边的即稚陵还在酝酿回答的措辞,殿中却有通传:

“殿下,赫弥舒王子来了。”

听了这话,立于一旁的隋嬷嬷面上难掩得意。

这赫弥舒王子,便是近来大周邺城之中,风头最劲之人。

他汉名即墨浔,在端午前刚刚结束的殿试中,面对颇为棘手的题目,第一个以独到的政。见和卓然的文采,洋洋洒洒当场口述了一篇数千字的策论,被弘光帝当即钦点为状元,也是大周国祚二百余年来,唯一一位连中三元者。

更难得的是,这位器宇不凡的状元郎又生了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容,金榜题名那日,春风得意马蹄疾①,不知引来了邺城中多少闺阁少女,对其倾慕不已。

偏这招蜂引蝶的状元郎,只将目光投到了乘着朱轮华毂、也来一睹状元丰姿的大公主即稚桢身上。

不久,新科状元与金枝玉叶的一段佳缘,便在邺城中传得人尽皆知。

不过,好事多磨。

先是日前刚刚吞没了大周北境要塞冀州的漠北铁骑,突然发了国书,直言这新科状元即墨浔,原为漠北王廷乌耆衍单于流落在外的小王子;

之后这小王子又挟着冀州之战一事,向弘光帝提出,要带走他的掌上明珠、大公主即稚桢为王妃。

即使眼下,大公主因为突发的恶疾不能顺利嫁给即墨浔为王妃,可这小王子每每入宫必至碧仙殿对大公主嘘寒问暖,如此深情,宫内外无人不是艳羡不已。

即状元爱慕的是她家金尊玉贵的大公主,即稚陵那个皇寺中长大的野丫头,又怎么配比?

情郎骤然拱手她人,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公主咽不下这口气,是自然而然之事。只是,她如今这番样子,现在可万万不能在小王子面前露出马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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