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此刻真的无比确信,陆屿洲真是爱惨了季沨了。
可惜能够聆听这些话的主人不在,陆屿洲只在季沨一个人面前委屈示弱,其他时候都有一种远超于年龄的成熟镇定:“刘庚的事情,我会解决。”
“你怎么解决?”江沼说,“刘庚这两年刚进了董事会,更何况他演协那边还有人,演员说白了就是消耗品,谁有钱谁才能说话,季沨又在这个时候跟公司解约,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啊。”
“人家要是真的想搞他,光这件事,封杀都有可能。”
“你就更别说了,你自己都刚回国。”
“没关系,”陆屿洲垂眸看到旁边的领带,手指缱绻地碰了碰,轻声道,“我会解决的。”
跟江沼挂了电话,陆屿洲便拿起手机又拨了另一个。
数字并不是1开头,前面加了乱七八糟很多号码,陆屿洲一连拨了三次才接通,还好他因为这几天给季沨打多了电话,已经足够有耐心。
“喂……我在……这……”那边似乎是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一连等了一分钟,才听到一句完整的话,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甚至有些过于官方,“‘丛林极限探索队’欢迎您一起观测人类与自然的边界,请问你是?”
“陆屿洲。”
“陆屿洲是谁?”耳边刺啦一声,那人似乎还在看见了什么,随即大喊,“多鳞阿诺蜥,刚刚是不是多鳞阿诺蜥!今天是它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生活区,快快快快拍照!”
听筒那边一阵兵荒马乱的拍照声,隔了许久,电话才被重新接起来:“啊,你还在啊,你刚刚说你是哪个科考队来着?”
“你儿子。”那边冷冷地重复。
“谁?”那人似乎是现在才想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半年没联系了,你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谁给你取的啊哈哈哈哈哈。”
“你取的。”
“是吗,那我可真有文化。”陆程易似乎丝毫不觉得愧疚,“怎么,你联系老爸是终于觉得猴面包树也不错了吗?对的,人类就是要待在自然才会复苏属于人的本性,才能了解自我,明白自我其实是……”
陆屿洲握紧手机,大学的时候,他还会因为陆程易第一次问他的名字时候就生气地挂断电话,但是现在……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了可以聆听的对象,陆屿洲几乎是平静地听着陆程易说完,才道:“我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陈叔现在是在国外办事吗,你让他回来一趟。”
“老陈?他这人做事就跟这里的毒蛇一样脏,你找他……”陆程易的声音知道这时才终于有些严肃的意思,试探道,“被人欺负了?”
陆屿洲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所以……”陆程易说,“你喜欢那孩子?”
“嗯。”
“天哪,你居然已经要结婚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句喜欢推到结婚的,陆程易现在连蜥蜴都顾不上了,盘起腿来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我抓蜥蜴给你们当宠物。”
“我,”陆屿洲轻轻地咳了一声,“我还没有,没有表白。”
“不是吧?你都为了人家求到我这儿了还没有表白,”陆程易啧啧称奇,“你真的是我跟你妈亲生的吗,我俩当初见第一面就上床了。”
陆屿洲:“我俩见第一面也……”
“什么?”
“算了,”陆屿洲从小陆程易见得就少,也没有任何可供谈起的情感精力,不是很习惯聊起这个,“算了,没什么。”
“没关系,跟爸爸说说呗,”陆屿洲道,“你十八岁那年当着我跟你妈的面出柜,结果在模特圈里待了几年也没找个,我俩都以为你这辈子不会谈恋爱了。”
“既然喜欢怎么不去表白,你不是那种轻率的孩子,看样子应该动心很久了?”
“我只是……”
陆屿洲停顿得有些久,直到摸到腕骨上的手表。
直到离开了季沨,他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是永远都有机会将想说的话说完的。
“我只是,”陆屿洲想了想,终于道:“你还记得你跟我妈离婚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你说婚姻意味着责任和束缚,恋爱是对双方自由的侵占。”
“我一直觉得跟他维持现状就很好了,”陆屿洲声音很轻,“我不敢进一步,也不敢挑破关系。”
直到现在,反反复复地思考曾经错失的一切,陆屿洲才终于可以面对当初的怯弱:“越是亲密我就越是忐忑,越是靠近我就越想逃离。”
“或许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具备经营好一段亲密关系的能力。”
“觉得当一个人试图入侵另一个人的生活的时候,就是他们破裂和分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