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陈要分娩那一日,接到了舅父调任入长安的消息。
阵痛袭来时,她立时察到了不对,“青芜立刻去唤义医者,还有让乳医烧水,再将生产备用的物件检查一遍;红雪……”
突如其来的阵痛再次打断思绪,红雪担忧看向她,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殷陈松开红雪的手腕,“红雪,去将我放在边上榻边的漆盒拿过来。”
红雪得了令,立刻转身去拿那漆盒。
殷陈只得不停地深呼吸,腹中疼痛一此高过一次,似是有什么要撕扯着撞出来,疼痛攫住了所有的思想。
红雪拿着药丸,倒了水递到她唇边,殷陈咬住药丸,混着水咽了下去。
义妁匆匆赶来,迅速指挥女医们将殷陈连同榻一齐抬到产房。
“让人去通知君侯。”
一切准备就绪,义妁从未这样没有把握过,她抹去殷陈汗湿的鬓发,“闯闯,有姨母在,莫怕。”
疼痛让她所有的感官变得迟钝麻木,如同隔着水,所有一切都听不真切,看不清楚。
她下意识揪着身下的被单,“阿母,叫我阿母过来……”
义妁一怔,才知道她说的是陈先皇后,陈阿娇。
“我已着人去长门了。”义妁拍拍她的手,转而去看器具。
屋中数人都是医馆的女医,她们都是殷陈最熟悉之人。
仅存的理智也在这一瞬消失了,殷陈只得不断调节呼吸。
一切感知如同浮木,被拽在一根轻飘飘的草上。
恍如跌入梦境,疼痛到极点之后,浑身的汗都化作尖刺,密密麻麻扎向她。
她早已在无数的梦魇轮回中死过千百回,此时的疼痛依旧那么明晰。
陈阿娇匆匆进入产房时,见她面容苍白,泪水混着汗水滚落,几步上前握住她紧紧揪住被单的手,“阿母在此,莫怕。”
殷陈似是看清了她,哽咽声起:“阿母……”
“阿母在这……”陈阿娇跪在榻前,接过边上医者递来的帕子,擦去女儿面上的汗。
霍去病匆匆赶来,却被府中仆妇们拦在产房外。
“君侯,女子生产乃是污秽之事,男子不可靠近。”
霍去病只冷睨了她一眼,他向来只是冷淡,却不曾在家人面前红过脸,此时面上已经隐有愠怒。
他身着军中的赤色袍,想是收到了消息快马回来的,额上仍有汗,他从来形容规整,如此狼狈出现在府中还是头一次,府中人面露讶色。
“君侯稍安,义医者是天下顶好的医者,公主定会平安无事。君侯且去换身衣袍。”恰在此时,青芦走过来,宽慰道。
仆妇们松了口气,两难境地被青芦解了。
霍去病却半步不离,他站在门外,听着屋中动静,心也高高地悬着。
那种抓不住一切的感觉让他连脚步都挪动不了半分,他曾觉得她如一缕风,是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