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着她,“你去合欢殿作甚?”
殷陈缓缓走到刘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陛下是怕我对李姝不利吗?”
刘彻眉头微抬,没有说话。
“我不会对她下手,相反,我会拼尽全力去救她。”
“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主意?”刘彻背对着月光,一双眼眸盯着殷陈,加之身形高大,犹如一尊高大神像站立白玉栏杆前,隐隐带着叫人心慌的压迫感。
“或许我从前一直错了,我想要的,与陛下想要的,从来都是一样的。”
“你怎知朕想要什么?”刘彻喉中溢出一丝笑意,朝她走了几步。
父女二人面对面而立,殷陈面对着月光,而刘彻的影子倾覆过来,将她的单薄身躯遮去了大半。
只有面上那双眼睛处于月光下,仍带着自信的笑意,“因为陛下与女儿,血浓于水。”
刘彻哂笑,表现得兴味索然,“血浓于水。这殿中大部分人是朕的血脉。”
夜风送来殿中隐约的乐声,殷陈微微歪了歪头,眼中笑意不减,“可陛下偏偏只唤了我出来,是因为我像陛下吗?”
刘彻摇头,“你更像你母亲。”
殷陈心中对他这个像的定义嗤之以鼻,面上却仍是笑,“在陛下眼中,我……阿母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对陈阿娇冠以阿母的称呼,可惜那个一直想要听到的人,并不在场。
对面的男人面上似是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情绪,殷陈没能看清他的那抹神色,而后听到他淡漠的声音,“作为皇后,她跋扈,奢靡成性,不顾大局。作为妻子,她善妒,浅薄,偏颇,有失体统。”
少年夫妻,偏生嫌隙是过程,相看两厌是终局。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殷陈轻声问道。
“再无其它。”刘彻回道。
殷陈松了口气,“幸好,幸好陛下是个君主,这样的人,才堪为大汉的天子。”
刘彻微微侧过身子,侧脸沐浴在月光之下,他面上绽出一丝笑意,连眉眼都舒展开来。
他不常在人前露出这样真心的笑。
殷陈不知他这笑中含义,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刘彻看她一眼,“你既决心留在长安,安分守己些,有你母亲在,你自会平安一生。”
“陛下认为我想要的只是平安一生吗?”
“朕给了你你想要的一切,唯一的要求,只是你安分守己而已。”刘彻语中带了愠怒之意。
“陛下安插在我身边的人,难道没跟陛下禀告我近来的我行踪吗?我如此安分守己地做一个公主,陛下为何还不满足?”殷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方才二人还算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变得针锋相对,恰巧此时,殿中乐声戛然而止。
她如同一把直刺心头的利剑,她的无畏让刘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步步逼近她,那双能威慑天下的眼眸俯瞰那个单薄如竹的女子,可那双明亮的眸子毫无畏惧,甚至还多了一丝讥讽,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