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留在裴家用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在,只有姜昭和裴寂同坐。
席间无话,姜昭垂眸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不曾抬头看过裴寂。
尽管如此,她仍旧能清晰地感到,裴寂落在她身上热切得让人难以忽视的眼神。
裴寂说,要她回到他身边,像以前那样,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说不准,也没那个心思去想,脑中乱糟糟的,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萧鹤川的事。
“他没死。”
像是洞察了她心里的疑惑,裴寂掀起来眼皮子看她:
“你想知道他的下落,我能告诉你,昭昭。”
“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姜昭摇摇头,“裴寂,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裴寂似乎叹了口气。
姜昭垂眸咬着筷子,眼前忽然露出来一截皮肤。
裴寂将剔除了鱼刺的肉放在她的碗里,姜昭抬头,同他四目相对,裴寂道:
“尝尝看,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糖醋鱼。”
他面前的骨碟里已经盛了些许骨刺,正暗藏着紧张与期许望着她。
姜昭装作没看见,别开眼,用筷子将鱼肉挑出来,扔到骨碟中:
“食不言寝不语,三郎君,用饭吧。”
裴寂手指用力,捏紧了筷子。
用完饭,姜昭便要离开。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裴寂起身走在她身侧,姜昭刚要拒绝,裴寂侧过脸,眼睛从她脸上扫过。
有一瞬的恍神。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姜昭之间有了界限。
这界限在宦海浮沉中,逐步扩大,成了沟壑,成了天堑。
他看在眼里,却从来没想过要去修复。
于他而言,修复与否,都没什么价值。
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扔弃的棋子。
而今宦海沉舟,他被外放到这江河城,举目四望,身边只剩下她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但她,也不想同他说话。
他开口道:
“天色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大嫂会担心。”
即将出口的拒绝被咽了回去,任由他走在身侧,姜昭没再开口。
从裴寂住的宅子,到布政使衙门有不远的距离。
姜昭来时步行来的,为的就是避开王守成的耳目,往济业寺附近绕一圈,探探情况。
她来的时候,也不知济业寺的人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寺门紧闭着,寺内没有寻常寺庙常见的香火味,更没有所谓的敲钟声,安静得让人心慌。
回去的时候,与白日自然相差无多。
但比起白日的死寂沉沉,夜晚的济业寺变多了些哀嚎声。
此起彼伏的,时不时还夹杂着棍棒敲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