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天子寿诞将近,江北战争初歇。十二月五日,两军休整,协议停战,萧家退守赵阳城三十里外,以常州为根据地,萧晚月率五千精兵离开大营,先回长川属地,再往皇都。十二月八日,司空长卿留下三十万大军镇守百越,连夜赶路翌日清晨回到金陵,那时我因看了通宵的奏折刚刚熟睡,醒来后伺候洗漱的丫鬟说,国公大人已经回来了,见夫人睡得正酣也就没有吵醒,去苏楼看望过老太君后,现在正在偏殿看两位公子。我往偏殿走去,远远便听见他的笑声,一走近就瞧见他坐在两张摇篮中间,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拿着小唢呐,左右逢源逗弄那两个娃儿,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上了,整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哪像一个刚刚鏖战归来执掌兵权生杀的一方公侯。说来也奇怪,稷攸和怀影本不在近三丈内,今日只离三尺居然没有嚎嚎大哭,是小玩具的诱惑,还是鲁国公的人格魅力,那就不得而知了。站在门口,我含笑着看着眼前这“父子天伦”,想起先前在劫对孩子的不喜,本以为司空长卿也会心有芥蒂,毕竟这两个孩子的身世我们都心知肚明,就差捅破那层纸明说了,今日见司空长卿欢喜的模样,也渐渐心安下来。暗暗叹息,在劫果真还是个孩子,容事少了分豁达。十七岁是么,的确是个尴尬焦躁的年纪,不能将无常世事看得通透。转念又想,人活这辈子,有谁能真的通透?看向司空长卿的眼神也就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他已经做的很好了,竭尽全力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他总会以我为重,我感激他。那日在劫问我是不是喜欢司空长卿,我没有回答。喜欢这个词太笼统了,朋友,亲人,甚至陌生人,乃至花花草草,你都可以喜欢,爱就狭隘得多。对司空长卿,是喜欢,无关爱与不爱,在一起久了总是会有感情的,他对我是真的好,做人要懂得感恩。在劫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受了那么多苦,我也感恩,让那份原本纯粹的亲情带上了暧昧的色彩。但哪个姐弟能守着过一辈子,还扯上那种不正常的感情?也许在劫说的是对的,不管是喜欢还是爱,接受司空长卿乃至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比他要来得轻松得多。仿佛是种感应,我回神之际,司空长卿也正抬头看我。四目相对时,只觉得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冥冥之中得到的失去的,都抵不过那瞬间相视一笑的温柔。他说:“悦容,你清减了。”其实清减的那人何止是我,烽火岁月在他脸上刻上了一层风霜,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青,想来是多月的征战未曾好好休息。我问:“长卿,你累吗?”他摇摇头:“只要知道你就站在我的身后,再累也就不累了。”是的,这就是司空家的男人,他们把毫无防备的背部留给自己的女人,两人携手在有形和无形的战场上冲锋陷阵,这是一种赌命的信任。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像他这样爱我,我还在奢求什么?我爱的人?不,爱我就足够了。马车一路直奔皇都,司空长卿正靠在我的肩头熟睡,我抿嘴笑了起来,明明是累了却总爱逞强,非要陪我说话,说着说着还是睡了过去。马车有点颠簸,他的身子晃了晃,我微微往后仰去,捧着他的头枕在膝盖上,想让他睡得更加舒服点,他幽幽睁开双眼。“抱歉,吵醒你了?”一丝碎发落在他的眼角,我随手为他拂去。迷迷糊糊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司空长卿仰面深深看我:“像做梦一样。”“说什么呢,睡糊涂了?”我取笑。他依旧一瞬不眨地看我,轻声说:“以往都是在梦里见到你这样温柔的表情,每次醒来后,现实的你总要来得冷漠的多。”心中一阵阵绞痛,俯首亲吻他的额头:“对不起,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他笑了起来:“还是别一下子太好,我怕适应不过来。”我嗔怒瞪他:“你现在是见不得我对你好了?”他摇摇头,笑道:“不,我是担心一下子得到太多,会一下子失去所有。只要你今天比昨天好一点,明天比今天好一天,一天一点地好,长长久久地对我好下去。”“长卿呐,有没有人说你是一个傻瓜?”他想了想,指着我得鼻子说:“有啊,这个人就经常说。”“因为我喜欢傻瓜。”俯首吻住他的嘴。热气喷吐在我的颈窝,他哑着嗓子懊恼道:“悦容,怎么办,太医说你的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我红着脸犹在喘息,却故意装不懂:“恩,太医的确这么说过。”其实是我让太医这么说的。“可是……我忍不住了。”“忍不住什么?”我坏心眼地问。“恩,别忍着,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果如我所料,我应允了,他却狠狠瞪我,翛然坐起身子,拉来毯子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忍无可忍,继续再忍,不能前功尽弃。”捏了捏我的鼻子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健康来得重要,我们来日方长。”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哦。”我乖巧地点头,暗暗舒了口气,还好摸透了他的性子,是逆鳞的龙,顺毛的驴,依着他反而会让他更加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想要我是不可能不给他,但身上这阴阳蛊可是个大问题……不到半会儿,司空长卿喘息起来,骂道:“楚悦容,你该死的手在干什么!”我笑吟吟说:“没事,隐忍坚韧的鲁国公大人,你忍你的,咱们各行其是,互不相干。”“楚悦容,你做的好事!”他衣衫不整地躺在软榻上瞪我,他一把拉过我狠狠吻了一下:“待会儿进皇都了让御医给你瞧瞧身子,或许会比金陵的太医有本事,再这么折腾下去简直要我的命!”我身子僵硬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心头顿时烦乱起来。才刚整理好发冠,马车就停了下来,副将在外边通传:“启禀主公、夫人,前方有皇都大臣来迎。”按照时间来算,离皇都还有半日路程,怎么就有人来迎接了?司空长卿问:“来的是谁?”副将回道:“是天应府大都督、京畿处大统领、左相辅臣楚大人。”我听着第一个反应是,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一个人身兼这么多要职。第二个反应才恍然想起,这楚大人不正是昔日的小霸王,今日官运亨通、权倾朝野的我的好弟弟楚天赐?:()帝王业之谋心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