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底的声音消停了下去,柳颂悄声后退,双手背在身后将门口的扫把握在了手里。她缓缓弯腰,看向床底,神情放松了下来。
“是你?”
只见一头卷发的小女孩趴在床底,小鹿般的眸子湿漉漉地看着柳颂,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正是在阿扎杂货铺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柳颂把扫把放回原地:“你怎么在这?快出来吧……你会说英文吗?”
见小女孩一副茫然的样子,柳颂有些头大,只得扬声道:“程彻!”
厨房里,程彻正在做晚饭——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家里什么菜都没有,所幸还有一捆面条和几个鸡蛋。他刚把鸡蛋磕到锅里,正准备翻面,突然听到柳颂大叫,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拎着锅铲急急忙忙地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哎,木木,你怎么在这?”
程彻把木木扶起来,见到程彻,木木忍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用南城话说着什么。
柳颂一头雾水,看向程彻:“她说什么?”
“她说她得了怪病,快要死了。”
程彻帮木木擦着眼泪,用南城话安慰她:“别怕别怕,和哥哥说到底怎么回事?”
可木木只是摇头流泪,只说自己得了怪病好害怕。
柳颂心下一动,绕到木木身后,看到她身后的血,了然。
“程彻,木木家是不是没有女性长辈啊?”
“嗯?你怎么知道?阿扎母亲早亡。木木是阿扎父亲在外面和一个非洲女人生的,木木还没满月时就被她那个不靠谱的爹扔给了阿扎。唉,当时阿扎也才不到十岁。这些年她父亲一次都没回来过,阿扎又当爹又当妈,靠着做些小生意才把木木拉扯大。”
“小姑娘来月经了,估计之前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这些生理知识,突然看见自己流血,以为得了怪病,害怕了。”
“啊?”
程彻有些哭笑不得,她听到木木得了怪病时着实吓了一跳,真的没想到是这么个乌龙。
不过仔细想想也挺合理的,木木没有妈妈也没有姐姐,阿扎才十九岁,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别说教木木生理知识了,估计他自己都不懂这些。木木虽然是个不到十一岁的小姑娘,但是也知道男女有别,估计是涉及隐私部位不好意思和她哥哥说,这才躲到了他这里,这也解释了程彻问她什么都不说了。
“程彻,我来和她说,你帮忙翻译一下。”柳颂蹲下身帮木木擦了擦眼泪,“木木啊,别害怕。听姐姐说,你没有得怪病。”
“真、真的吗?可是我流了好多血……”
“当然是真的了!木木,你这是来月经了,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这个过程的。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是女孩子发育成熟的象征,你不用害怕,更无需为此感到难为情或羞耻。
姐姐告诉你,每个女孩身体中都有一个器官:卵巢。卵巢中沉睡着成千上万个卵泡,每个卵泡中都有一个卵细胞,月经意味着卵细胞发育成熟并顺利排出,这是人类存在的基础之一,女孩子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和自豪呢!”
听了柳颂的话,木木终于破涕为笑。天知道她今天发现自己流血时有多么害怕,她以为自己得了怪病、命不久矣。去年村里的阿玲姐就是大出血死的,听人说像她们这种情况要去医院,可是去医院要花很多钱,她们家没有钱,哥哥赚钱不容易,她一个快要死的人就不要浪费哥哥的钱了。
她本来想着先在程彻哥哥这里躲一躲,等到晚上她再悄悄在岸边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没想到她被这个姐姐和程哥哥发现了,她积攒起来勇气一瞬间就泄了,她还是怕死的。
更没想到是自己闹了个大乌龙,木木脸有些红。不过不用死了,木木还是很开心。
柳颂看木木捂着肚子,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肚子疼?”
“嗯。姐姐,来月经会肚子疼吗?”
“有一部分女孩子不会痛,但大部分女孩子都会肚子疼的。不过每个女孩子症状都不同,有的人肚子疼,有的人腰疼,还有的人会上吐下泻、浑身冒冷汗呢。如果症状严重要及时吃止痛药、让你哥哥带你去看医生,知道了吗?”
木木点了点头:“姐姐,你懂得好多啊。”
“这些也是姐姐的姐姐告诉我的,姐姐还记得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害怕,姐姐的姐姐就告诉我这些知识、给我煮红糖水……”
说起姐姐,柳颂的神情有些落寞,以往她来月经时总会腰酸肚子痛,姐姐就会帮她煮好红糖水、帮她按摩腰。姐姐大她七岁,在她眼里,姐姐总是时尚又无所不能。从小到大,她都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姐姐身后。尤其父母死后,姐姐就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如今……
“柳颂?柳颂?你怎么了?”程彻看着柳颂,总觉得她现在和平时很不一样,周身似乎萦绕着一股阴沉而又悲伤的气息。
柳颂回过神来,收起心绪:“没事,对了,你家里有红糖吗?没有的话热水也行,木木现在喝点热乎的会舒服很多。”
程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我这就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