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自若,到自己父亲身旁坐下。动作间,不免是与父亲传音,想事先知道些状况。
邬戎机自然也不会对儿子隐瞒什么。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邬九思听着,先是错愕,随即震怒!
先前他只知道姓上官的对阿青心怀不轨,到此刻才了解他们用心之歹毒险恶。甚至于——邬九思心想——那上官峰主是什么蠢物?一条连“死而复生”手段都能用出来的妖蛟,他竟当真觉得让对方立誓便是有用吗?
一旦对方脱了身,后面发生什么,还不是任由他说?到那时候,无论是前一任上官峰主,还是上官冲本人,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倒不如趁着所有人合力围剿的时候,将人直接按死。
“从容些。”邬戎机神识瞥过儿子手背上微微浮起的青筋,不动声色地吩咐,“此人虽恶,可事情毕竟不曾发生。”
邬九思喉结滚动,眼睛微闭。
邬戎机还是神色淡淡,神识则用来叮嘱儿子,“待会儿让旁人开口,你不要出头。
“上官冲之恶与上官微虽不冲突,可这两人毕竟是一条藤上的蚂蚱。由你出面,不免让人觉得咱们家人在挟私报复。”
邬九思应了声:“我明白,父亲。”不光是他,其他太清峰的长老最好也保持静默。总归就像父亲和师叔商量的一样,这是整个太清峰的大事。
再有,他眼神又是一动。
无极峰的闭关之人中,本就不光是姓上官的长老啊。
如此定下基调,后头众人齐坐,袁仲林说明真相,果然引起一片哗然。
上官冲也被带上来了。与以往的高高在上不同,这一次,他是以罪人身份。
邬戎机前面重伤了他,后头也无人给他医治。若非毕竟是修行之人,身强体健,他能否好端端地站着都是个未知数。至于脸色惨白、唇色乌青,倒都是小事了。
比身上的伤更让上官冲心态颓然的,还是自己与妖蛟的交易事发。这一刻,他甚至在深深怨恨曾经信重的侄孙的愚蠢。若非上官微自作主张,自己怎么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地被邬戎机拿下?要知道,早在妖蛟被擒时上官冲便察觉不妥,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后续之事!
他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地位与上官家的尊崇,提前从天一宗脱身便从头到尾都不是上官冲的选择。再有,人人都知自家与邬家不睦,如此一来,对方说的那些针对自己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
上官冲已经编好了剧本,要演一场“邬戎机好不容易抓住时机,便要陷害老对头”的戏码,偏偏这个时候,对方拿了个无比正当、将他按死的理由!
不……他又想,这也不会是结束。目光从无极峰来人身上扫过,五个长老,三个仍姓上官。自己若是以这种理由没了,他们便能享得从前那一切吗?
上官冲觉得,不会有人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
他的神色里多了细微镇定,同一时间,众人因袁仲林转述的妖蛟交代之事哗然!
无数目光落了过来。九阳峰的峰主脾性历来颇烈,此刻也并不按捺,直接问道:“上官冲,掌门所言是真的吗?!”
他说话的时候带了灵气。原先的上官冲自然不会将这点小伎俩放在眼中,这会儿却是浑身经脉都仿佛被那股暴烈气息荡过,喉间都多了几分腥甜气息。
他喉结滚动,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下,脸色却是更惨淡了几分。
有另一位姓上官的长老眼里露出不忍之色,这时候,又见上官冲先看一眼九阳峰主,又看一眼邬戎机,而后缓缓道:“如今已是这种状况,邬峰主说的,自然便是真了。”
这话……
众人眼神皆是一动,前头有所不忍的上官长老则是眉尖一压一抖,脑海当中霎时闪过颇多思绪。
九阳峰峰主正是不耐,还要继续问话,忽听旁人开口,“咱们如今说什么,都不过是多费口舌。想要弄清真相,还得有个别的法子。”
倒也有道理。只是——九阳峰峰主神色微历,看向那开口者——同姓上官,这样的人,会真心想要知晓“真相”?
不光他不相信,在场旁人心头也略泛嘀咕。唯独上官冲的眼神微微亮了亮,知晓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邬戎机又是能被轻易拿捏的人吗?待那位上官长老说起“听闻邬峰主手头有一样法器,正能辨别旁人所言真假”,他当即皮笑肉不笑道:“这话倒是真的。只是我们太清方与无极峰结了怨,这会儿拿我们的东西来验上官峰主是否当真与那妖蛟勾结,我们能信,你自个儿能信吗?”
被问话的无极峰长老瞬时被他噎住,说什么都觉得不对。
他倒不光完全是在意上官冲的死活,只是对方一旦没了,其他顶着这个姓氏的人又要如何自处?最好的结果,还是把人保下来。只是姓邬的不上套,这可如何是好?
“那会儿老峰主便在妖蛟挟制之下。”沉默片刻,无极峰长老勉强道,“那毕竟是峰主的父亲。”
“九思,”邬戎机便笑道,“若是你在同等情景当中,又待如何?”
邬九思:“……”
“妖蛟之心不轨。”他说,“要救父亲,自然要趁其被困,要其性命。”
“哈哈,”邬戎机大笑,“正该如此!”
这之后,他的神色又迅速冷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一个孩子都能明白,上官峰主却是不知吗?——他是被其逼迫,还是另有缘由?”
说到“缘由”,这不就又扯到邬家小儿的道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