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尽过人事,接下来,就是听天命了。
话虽如此,却毕竟是紧张的。
不光是他们,到了召问当天,整个太清峰、整个天一宗的弟子都停下手上的事,往西北方向瞧去。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哪怕在场都是修士,能够目行千里者也不在少数,落凤原却毕竟距离他们太远。
可仿佛只要看着,自己就能有几分心安。
再有……
“你们察觉了吗?”有修士开始私下里与身边的人讲话,“刚才好像有什么震了震呢?”
“你也觉得?我还当是自个儿太紧张了,出了幻梦!”听到话的修士迅速紧张起来,“莫非是……”
“可咱们距离那落凤原的确是远啊!再说,就算当真有什么你我能察觉的动静,也该以亲眼见着天雷为先。”
是这个道理。众多弟子纳闷,其中也包括祝伯敏兄弟。只是这份纳闷也不曾持续多久,很快,祝伯敏微微侧过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脸上神情也开始不断变幻。
最初是惊讶,而后是欣喜,紧接着又成了忧心。
旁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祝仲学代表大伙儿问出那句:“阿兄,怎么了,莫非是有人给你传音?”
“是,”祝伯敏深吸一口气,未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告诉众人:“是闻尊者。”
众弟子怔忡,有那年轻些的甚至没反应过来祝师兄说的是谁。祝仲学倒不愧是祝伯敏的弟弟,迅速再开口,惊道:“莫非——莫非是闻春兰尊者!”
闻春兰,太清峰上又一味化神后期的老祖。同时也是邬峰主的道侣、少峰主的母亲!
众人齐齐惊讶,登时明白祝伯敏此前的反应是从何而来。他们尚且如此,又何况是正亲眼见着闻春兰的郁青?
眼看一名陌生女修出现在眼前,自己的心上人愣住片刻口中唤出一句“母亲”,郁青瞳孔蓦地缩小。紧接着,便听女修问:“九思,你父亲在哪里?”
郁青眼皮抖了抖,猛地意识到:“是落凤原那边!”
邬九思也想明:“父亲……定是父亲的召问正式开始了。”
“……”作为天机镜的真正所有者,闻春兰无疑是对“召问”二字最熟悉的人。听儿子这样讲,她的面色刹那有了变化,“他要问什么?”
邬九思深吸一口气,知道母亲一定也是通过道侣契感受到了什么,这才倏忽从闭关状态中惊醒。再看对方苍白的面色,他心头担忧,却也只得先安抚:“此事说来有些复杂——阿青,”侧头去唤旁边的青年,“泡壶茶来。”
郁青喉结滚动一下,点头答应。
他心头乱糟糟的,勉强计较:“这种时候,闻师祖要喝的定然不是普通的茶,要养身补血才好。对了,还得有安神功效。”
起到这些作用的灵植不少,他手中也有,该能办好师尊安排的这小小差事。
青年离开了,邬九思这才再度转向母亲,道:“我先长话短说。父亲问的,是世间万物是否会像焦峰主说的一样终结毁灭。若是有那一日,又会是什么时候——
“是,焦峰主,正是母亲知道的那一位。他当年并非被天雷劈死,而是以从前褪去的一身皮伪作尸身,骗过所有人的眼光。
“他也并非人族,而是一条得了真龙传承的蛇——现在该说是蛟。”
在邬九思与闻春兰细细讲述的同时,北州,落凤原处。
昨日这里还是和孔连泉记忆中一样的那片广袤荒漠,灼灼烈日光照平等地落在每一个靠近此地的修士肩头。若是境界再金丹往下,又并非火属性道体的修士,恐怕来不及接近,便被直接烧成灰烬。
可今日,状况变得略有不同。
烈日被如墨般翻涌的乌云遮蔽,云中闪电如银蛇一般穿梭来去。
不断闪烁的雷光之下,众多修士神色各异。
能抵达此处的,自然都是心智果决之辈。可哪怕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当真面临此番末日景象时,仍然有人心头浮起几分紧张与不安。
袁仲林也不能免俗。只是不安的心情是真的,坚决的心态同样不假。压住繁乱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去看远处的师兄。
此刻所有人都站在大阵上的一点,好让阵法能够最大限度为己身分担伤害。人与人之间少说也有数丈距离,只是对修行之人而言,这并不会影响他们的视野。
袁仲林的目光中,邬戎机正在做召问最后的准备。他口中念诀,同时抽出匕首,在自己掌心重重划下!
鲜血即刻涌出,却并非普通红色。浓郁灵气的浸泡下,淌落液体的边缘仿佛镀上一层浅浅地金。
血液愈多,金色便也愈是浓厚。再到电光狂作的时候,乍眼看去,竟似一条璀璨夺目的金链。
“金链”坠落在地,被砂土上的阵法捕捉,开始顺其流淌。
邬戎机同时开口,声音同样饱含灵气,传遍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