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心思不如郁青机敏,只是和儿子告知事情经过的邬戎机可不知道“焦苍”是何人士。袁仲林却是知道,可他早被“灵犀峰那位焦峰主竟然没死,而是借当日天雷脱身”一事震住,一时难以想到其他状况。
“所以,”郁青又说,“如若当初伤了你的也是他,事情便是这样——
“大约是万年前吧,此人……此妖——焦峰主以蛇躯得了真龙留下的东西,继而化蛟。接着,他以蛟身化作人形,给自己取了个其实一听便能知晓真相的名字,拜到了天一灵犀。”
邬九思揉了揉眉心。可不是吗,焦峰主还真把自己身份明明白白地挂在名字上。就连后头的假名“焦苍”,也正是“苍蛟”二字反了过来。
不怪他直接信了郁青的说法,谁让焦苍正好“听说其他仙城中有自个儿需要的东西,于是暂且向孔连泉辞行,说晚些时候再回来、和他一起去拜云梦门孔尊者”呢。
郁青继续梳理:“往后,他离开宗门,再未现身,邬尊者他们也暂不知道蛟峰主这些年里做了什么。直到你受伤的时候,才算他再度露脸。”虽然严格地说,妖蛟那会儿只是露了一下身上的鳞片,脑袋、四足都不曾让人瞧见,难怪邬九思和旁人都将其认作妖蛇,且久久不得其解:一条蛇罢了,怎能伤到有诸多大乘尊者留下法器护身的邬少峰主?——现在看,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接着,”郁青犹豫一下,“你说,他会不会是去了龙州?”
邬九思眉尖动了动,“为什么这么说?”一顿,记起来了,“你那株灵植。”
郁青点点头,“对。世上没有真龙了,这个说法应该是真的。可那妖蛟身上确实有几分龙威,兴许它受了伤后,血也能化作龙血草。”
邬九思心情难言,“接着,他将你手中的灵植抢走。”
郁青看出眼前人神色中的复杂,一时自己也难言心头滋味。“如若不是这妖蛟,我与九思何至于……”的念头冒出来一瞬,他跟着哑然,最终还是将话题岔开:“接着,如果他当真是——他去云州结识了孔师叔。”
作为邬九思弟子的时候,他曾听孔连泉提及二人初次见面。那会儿孔连泉对焦苍十分感激推崇,连连说“若非焦兄,我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可倘若这从一开始就是妖蛟的设计呢?
更有甚者,孔连泉遇到的麻烦是否也是由此而来?
郁青身上发寒,又有几分后悔。“怀着目的的接近”,这听起来怎么就像是自己与九思之间状况的重演?不该提的,若是九思也想到过往,岂不是平白伤心。
正是思绪沉沉的时候,邬九思忽地开口,说:“不一样的。”
郁青一怔,本能问:“什么不一样?是那位焦峰主和焦苍之间存有不同吗?”
邬九思无奈,说:“你和他不一样。”
郁青:“……”
郁青屏住呼吸。
邬九思也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在此刻提起此事,只是他不会后悔:“郁家对你不好,是不是?”
郁青沉默,邬九思:“……你从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陈禾’说的家中状况才是真。无论郁复山,还是你父亲,都从不曾对你好过。”
郁青的身体微微发抖。
邬九思注视着他,继续说:“你从前和母亲相依为命,又因是天阴体,修行进度便……如此一来,郁家更不会倾斜资源给你。”
郁青喉结滚动,眼睛闭了闭,又睁开。
他承认了:“是。”
邬九思看出他的痛楚,顿了顿,还是没再提起郁青的母亲。光是“陈禾”曾和自己吐露的只言片语,便能察觉这对母子从前过得如何难捱。如今斯人已逝,又何必再让对方再添一分烦恼?
他只说:“你只是想要过得好一点,这才来天一宗,又怎么能和焦苍那样原先便是抱着害人的心思来相比?——至于往后……”
郁青眼睛睁大,喉结滚动一下,又怕又忧,其中却又掺杂了几分期待。
邬九思却将后头的话都略了过去,只道:“那妖蛟办扮作我父亲时,我曾试探过他,可他竟真的知晓妙音钟的来历用法。现在看,倒是有了解释。”
郁青听着这话,过了数息方开口:“是……”想了想,他开始继续梳理妖蛟作为,同时也是整理自己的心绪,“焦峰主虽是天一宗出身,可这么些年过去,护宗阵怕是早就有所改变,也无怪他再进不去。
“可若当真只是为了这个,他毕竟有底子在,直接潜到宗门内钻研阵术也好啊,又何必这么迂回呢?
“除非——”
邬九思眼皮跳了一下,“他的目的不至于此。”
“云梦门!”郁青急急道,“他原先还要跟着孔师叔去云梦门!”
邬九思道:“若是为了这个,他方选中孔师弟作为结交目标,便说得过去了。”
“可是,”郁青全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若是单单只是天一宗,或者单单只是邬尊者,总算有些缘由。可观焦峰主行事,他仿佛也并不在意目标。透过我去了邬、闻二位尊者的洞府,那便对他们下手。后头见了上官……上官尊者,也不显得挑剔。若非最后事情败露,他兴许还会再去其他地方,对旁的尊者下手!”
这完全不是一句“私怨”能解决的问题。不光郁青得不到答案,邬戎机、袁仲林同样。
两人都是宗门内少有的昔年曾与焦峰主打过交道的人,袁仲林甚至清晰记得对方“死去”时漫天惊雷带给自己的惊骇。谁能想到,本该“陨落”的最后一任灵犀峰所有者竟还活在世上。不不止如此,他费尽心思潜回宗门,为的却是对同门后辈下手!
“你究竟是什么目的?”袁仲林问。可惜的是,焦峰主并未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