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便是上船了。
按照刘修士说的时候到了地方,刘良已经在等他。见了郁青,他便扔给他一套新的法衣。和刘良自己身上那件一模一样,上头虽也绣着法阵,却和抵挡伤害、防御水火一类平日常见的功能无关,只是让船主能轻松借此确认他们的方位。谁要是在该干活儿的时候偷懒了,也能被瞧得一清二楚。
“你运气是真不错。”刘良还和郁青说,“若是直接把你塞上船,保不齐便被发觉了,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倒霉。现在不一样,我有个弟兄家里正好出了事儿,急着要赶回去呢。记得啊,这一程上你也姓刘,叫刘勇。”
郁青点点头,又疑问:“刘兄,你们是亲兄弟?”
“那不是,”刘良说,“一个村的。不说这些废话了,我先给你讲讲,到了船上之后要做什么。”
这是关键,郁青立刻打起精神注意细听。
和他此前乘船时看到的差不多,他们这些人,上船后最大的任务就是打杂。只要身上的牌子亮了,便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呼唤的修士,看人家有什么要求。
“最简单的吃饭那些,你就去膳房把东西端一份儿出来。”刘良说,“再有,回头到了船上会给咱们一个吃食的单子,里头的东西都要记好。不单是名字,还有用了什么食材,如何烹饪,对仙君们有何功效……”
郁青还是认真点头。他自己虽不是什么麻烦的客人,却也并非没见过这等事儿多之人。多背下些,有备无患。
“若是仙君想要修炼,你要带他们去……
“若是仙君对房子里的东西哪里不满意,你要……
“若是仙君想要咱们的船再快一些,你得回答……”
大约还是早前到手的法衣太好、刘良也知道这笔生意是他绝对赚了的缘故,一路上,他都在对着郁青谆谆教诲。说到最后,不说郁青记下多少,总归他自个儿是口干舌燥,还从乾坤袋里拿了一壶茶水出来喝。
“那刘兄,”郁青又问,“若是有人吵起来了呢?”
“那就让他们吵。”刘良眼皮都不眨地回答,“这种时候,咱们就躲远一点儿。其他时候也就罢了,眼下能买到船票的哪个不是非富即?你惹得起,还是我惹得起?”
“也是,”郁青了然,“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刘良笑了,“孺子可教——好嘞,上船!”
郁青跟在他身后,同样脚下轻轻一点,身体腾空而起,转眼落上灵船甲板。
……
……
用刘良的话来说,炼气修士需要的工钱明显更少,为什么船行还总爱雇佣他们这些筑基?
答案太简单了,因为他们不用休息!
虽然抱有心理准备,可等灵船真正开始航行、令牌连续不断地亮起的时候,郁青还是有些喘不过气。
前脚记下某修士点的灵膳,后脚立刻被另一间房叫过去;
大约是想要在天一宗开山门之前多少再提升一些,不过半个时辰,船上的修炼房已经被定满,伙计们便要不停地和人解释“真的已经没有空房,实在抱歉啊客官”;
航程到一半儿的时候,膳房准备的食材也开始见底,于是要解释的内容又增加了一项;
运气不算太好,行路到一半儿遇见风暴,船上气氛愈是压抑——
“啪嗒”一声,眼前修士手中的杯盏落在地上。
前一秒,郁青脸上还是笑。下一秒,他的神色已经熟练地切换成犹豫、慌乱,小声叫:“仙君。”
那方才点亮令牌、换他拿些茶叶过来的修士脸上满是不忿,质问郁青:“这就是你们备的灵茶?怕不是已经在阴沟里霉了三年,又苦又臭!”
郁青很确定,对方只是在灵船迟迟到不了玄州的情况中焦虑过重。什么发霉、苦臭都是不可能的,最多最多是这茶叶品质一般,灵气不足。
只是这话自然不能和怒火中的修士直说,所以郁青好声好气地劝对方:“仙君,这木莲泡水初入口时确实有些涩,只是很快便有回甘。您要是不喜欢,我再取其他灵茶来,你重新尝尝。”
说完这话,见眼前修士不摇头,郁青便把这当做同意。他转身要走,偏偏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森然的:“站住。”
郁青停下脚步。
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走路声,一股灵气朝他扑了上来,只是还没到攻击的范畴,于是并未触发船上的禁制。
青年嘴巴抿起、舌尖抵着上颚。比起惧怕,这会儿更多的其实还是无奈——天一宗收徒也是有条件的,那些境界本身已经比较高的最多能在宗门里“做客”。毕竟到了这时候,修士往往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修行手段,哪里还能按照他们那一套从头再来?
所以这会儿明显要找他麻烦、发泄一番的修士修为其实也不算高,郁青扪心自问,两人打斗起来,自己应是毫无疑问地占据上风。
对方却明显没有这个自觉。在郁青背后停下之后,他缓缓问:“我有让你走吗?”
郁青更是无奈了,转过头,叫道:“仙君,你——”
话说到一半,他脸颊一歪。再之后,郁青才捕捉到那“啪”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