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门的易长老也在闭关,千年不曾听闻消息,他会突然出现在船上吗?
“云州同样有二。云梦门的孔长老,说来算是那边掌门的老祖宗。他倒是没有闭关,可云梦门与天一宗历来交好,早些年,比龙血更珍贵的灵药也曾互赠。郁道友,你在说他老人家抢了灵植?
“另一个连人都不是,只是海里的一头巨鲲罢了。若是它,你怎会‘不认得’?
“还有,龙州……”
他一个个数过去,态度温文,语调温和,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落在郁青胸膛上。
“他不信我。”郁青想。接着,这四个字开始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心头,“他不信我,不信我……哈哈,我骗了他那么多,他如何能信我!”
“你不知道这些。”邬九思说,“是,我从未与你提起过。”
“可是,”郁青又想,“他在其他事上不信我便罢了,眼下说的,可是与他性命有关的大事!就算不信,也得去查查吧?”
“兴许是又有新突破的修士呢?”青年道。说着说着,又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笑。
他瞬间变明白,自己又闹笑话了。
从前还是少峰主“道侣”的时候,郁青也曾指着灵植园子里的一样喊药植出另一样的名字。可那会儿,负责灵药培育的太清弟子只会“呀”一声,告诉他不是的,正确的答案是什么。
这不是在尊重他,只是在尊重少峰主。如今少峰主自己都不在在乎,更何况其他人呢?
“一个筑基,”有人暗暗在说,“怕是境界稍微高一点的天雷都不曾见过。”
“是,他知道化神雷劫是多大动静吗?”
“别。你这一提醒,他马上要说,兴许抢他灵药的修士不用渡劫呢。”
“哈哈,哪有不用渡劫的人?又不是那种一出生就八九十阶的灵兽。”
“……”郁青又哑然了。他再看邬九思,看得无比认真、无比信重,像是要把对方的模样完完全全烙印在自己眼中。今日一别,兴许便是最后。
一直到邬九思别开目光,郁青才意识到,这场闹剧的确该结束了。
该说的话,自己都说过。该给的东西,自己也已经给出。九思——邬真人——让他走,他的确应该离开了。
“你也保重。”他轻轻地说。这句话后,郁青深吸一口气,扭身看向屋室入口的方向,抬起一脚。
在这只脚即将落在地面时,他听到一道声响,叫他:“等等。”
郁青猛然回头。
他看到袁仲林压着眉毛、冷淡而厌恶地看着自己,说:“把九思给你的东西留下再走。”
第026章放下
在袁仲林看,自己提出的要求可谓是相当仁慈。
平心而论,他依然很想让那白眼狼也受一受自家师侄的苦楚。不提经脉寸断,把人按在天机镜前召问一次总不是问题。可真正见过师侄与对方相对的场面后,袁仲林又发现,自己这个念想怕是不能成真了,师侄怕是头一个不答应。
那白眼狼大约也是看出这点,才会在信口开河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大摇大摆地走。
袁仲林再不犹豫,直接将人叫住。开口的时候,他还在自我安慰:这番心慈手软可不是为了那白眼狼,而是为了九思。
“怎么,”眼看郁青还在怔愣,天一掌门再度冷笑,“不舍得?”
郁青没有说话。他看看袁仲林,又看看他身后的邬九思。
发觉后者未有什么反应,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乾坤袋。
大约是真的警惕他,东西刚拿出来,郁青便觉一股灵气覆盖在上头。他没有阻拦,任由袁仲林将袋子取走。接着,郁青开始摘身上的配饰。
腰间挂的坠子上镶嵌了保命阵法,能挡住元婴巅峰的数次攻击;
两臂上的护腕则是刻印了惊雷阵,里头存着的据说是邬九思当年渡元婴劫时的天雷,面对邪祟的时候是极好的保命之物;
手指上的扳指看起来平平,实则也是增加攻击力道的好东西,当初是与《惊风拳法》一起被递到郁青手上,直到今日终于从他指间离去;
对了,发带……青年双手抬起,落在颊边,开始解自己编好的发丝。
从见到邬九思的第一面开始,他颊侧便始终有一条细细的辫子垂落。邬九思初时不曾问他,到了后面,两人渐渐熟悉,他到底想要知道:“阿青,你这头发是有什么说法吗?”
“说法?”那会儿郁青先摇头,再点头,脸上的笑意淡下一些,多了几分怅然怀念,“那倒没有,只是——”
邬九思道:“什么?”
是有疑问,可又显得十分尊重,并不咄咄逼人。郁青便也愿意回想,“是我阿娘还在的时候养成的习惯。那会儿我与家中其他旁支的孩童一起读书、修行,总被负责教导大伙儿引气入体的师傅说愚笨,迟迟不曾有所进展。我心中焦急,做其他事也开始不用心。不知从哪儿养成的坏习惯,无论读书练字,或是吃饭沐浴,都总有一只手放在脸边,对着头发或揪或拽。日子一长,自然被阿娘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