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少峰主若是知道此事,不知该有多……”
说着说着,太清弟子们敛下话音,只是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对郁青的厌恶。
郁青对此依然全然不知。他来的路上便在盘算,手头有哪些东西是一定要带走的,又有哪些可以狠狠心舍弃——一定要说的话,自然是任何一样都不愿放手。可和“与道侣的回忆”相比,“道侣能够获救”仿佛更为重要。
算来算去,到最后,他只给自己留了一身法衣,一件武器,加上脸上的金丝面具。
手指在面具上轻轻碰了碰,考量片刻,郁青又问刚刚拿了锦囊给自己的验货师傅,“你们这儿可有空白符纸?还有衣裳。不用法衣,只要寻常能穿就好。”
以自己的修为,金丝面具便罢了,这东西原先就很难让人察觉。其他两样却不同,一旦让人盯上,郁青确定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应对。
还是该做些伪装。
验货师傅应了“是”,双方很快达成一笔新的交易。到外间的时候,郁青已经是全新样貌。
这让太清弟子们陷入短暂混乱,好在他们到底从对方接下来的目的地上看出端倪。出了商会便去船行的人太少,如此便初步确定了数个目标。再细看几人走路的姿态、偶尔触碰腰间兵器的小动作……不多时,郁青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更让他们肯定的却是对方这会儿用的假名,和在万豪商会的时候一样,姓陈,只是换了后头的字。
几个弟子松一口气,跟着买票、上船。一路顺利,唯独进入房间的一刻,为首的那名修士眉尖压下,快速朝外间看了一眼。
其他人见状,当即问:“祝师兄,怎么了?”
祝伯敏抿抿嘴,犹豫一下才开口:“方才那一刻,我仿佛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弟子们停了这话,神色都是一滞,本能认为:“是那白眼狼?”
“少峰主给了他多少好东西,咱们是不知晓的。若有什么法器能查探附近修士,仿佛也也不稀奇。”
“正是。少峰主待他怎样,咱们都知道,可那白眼狼……”
祝伯敏未再留意师弟们后头的话,只压着眉头,继续细细感受。
终于,周边的声音轻了下去。等了片刻,才有人又问:“祝师兄,现在呢,他还盯着咱们吗?”
“仿佛没有了。”祝伯敏不太确信地说。末了,神色又是一变,“快!快去看看,这会儿有没有人下船!”
他没有说得太清楚,可在场的太清弟子们都明白了师兄的意思:那白眼狼能力不行,却当真有一手伪装的本事。若是自己一行当真已经被他识破,兴许人便要为了躲避、直接离开。
才进了屋子,众人又匆匆出去。神识往船下一落,果真见到有人正在走远。
太清弟子们神色沉下,毫不犹豫地跟上。
他们身后,灵船之上,下房之中,刚刚再度换了新面孔的郁青摆出一副老实本分、要去往他州谋求生路的面貌,与周围同样挤在下房内的低阶修士们闲聊:“咱们虽然是玄州人,可这儿的元婴太多,金丹更是不知有多少。像你我一样的筑基呀,年纪轻些还好。年纪大了,真是没什么出路。想要有所作为,的确是去周边其他大州更好。”
这话引来一番人赞同点头,接着又有旁人接话,细细分析起各州的好处缺陷。北洲、云州那种地方,一属炎火,一属碧虚。若是有那道体特别,或是专修某样功法的人前去还好。可对不属于这两类的修士来说,还是龙州更为妥当。
郁青听着,脑袋还在一下一下地点,神思却已经飞走。
他在想自己待了多日的山林,想到自己离开时布下的法阵。如今罗盘也还回去了,光是找到地方自己便要用上颇多时候。好在他在灵阵上留了自己的神识刻印,即便没了最关键的法器,依然能够进入其中。
又想,自己离开数月,也不知有没有新的占山为王的妖兽出现。
思绪转到这里,郁青的心神微微紧绷。
倘若真的……如现在这样,失去了各样灵丹、符纸之后,自己还能应对得来吗?
默然半晌,青年自我安慰:“到了地方,我先探探情况。如若实在不成,就等等那雷雨天,多少做几张惊雷符出来,也算有了些保命底牌。”
去是一定要去的。
郁青自己都不曾留意到,不知不觉时,“让道侣安好”这件事在他心头的重要性已经上升再上升,隐隐有超过一切的趋势。
……
……
“咱们中了那白眼狼的声东击西之计!”
一日之后,几个跟着郁青的太清弟子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失策。同时也有些不愿承认,他们竟然真的被对方忽悠了,以为对方下了船,便放弃盯梢!
论极根本,还是他们太轻视白眼狼的缘故。若非如此,起码要留下一二名师兄弟在船上。
众人面面相觑,又一同去看他们的祝师兄。祝伯敏也十分头疼,说到底,大伙儿一同下船,还是因为他提出“咱们似乎已经教人发现了”。
现在任务明显不算做好,若是直接回到宗门,定要给掌门、少峰主都留下坏印象。但眼看他们已经彻底失去白眼狼的行踪,若是不回去,照旧逃不开一番责怪。
“还是得报给掌门。”祝伯敏终是道,“咱们毕竟只是金丹,那白眼狼身上的法器却能防住化神大能的窥探,这……着实不是你我能应对来的。”
话说出去,众人纷纷赞同。如此忐忑地回了山门,他们都做好了请罪的准备。却没想到,不过数日过去,太清峰上的氛围已经与自己离开时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