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细的同伴注意到了这一点:“团长,你来过这?”一些佣兵也曾偶然看到诺泽戴着一条蛇形吊坠,那模样和眼前的雕像很相似。要不是托雷索家族据说都长着黑发绿眼,而诺泽并不符合这两项特质,他们可能会认为自家首领其实是这个家族的一员。诺泽团长则亲口否定了旁人的猜测:“我没来过这里,只是认识几位姓托雷索的故人。”之后便没再多谈。说笑间,一名佣兵朝头领的方向举起酒杯:“老大,没啥事的话你也过来坐吧,杰斯帕说要给大家吹个曲子下酒!”佣兵团长举起手边的酒瓶,微笑着回应:“我就在这里听。”他的声音低沉醇厚,混着朔风似的沙哑。“那我开始啦?”杰斯帕兴冲冲地搓着那支油光锃亮的竖笛,顺口点了团里唯一一名女佣兵的名。“瑞拉,你来唱!”女佣兵瑞拉的兴致也起来了:“你们想听什么?”和这群大大咧咧的伙伴相处久了,她只有在唱歌时会想起自己是个女人。“海神在上,别再唱那首什么水手捡珍珠的曲子了!”忙着烤肉的佣兵笑道。“我们都没去过玛伦利加,硬是把那里的民歌记得滚瓜烂熟,这算什么事啊?”瑞拉撇撇嘴:“我换套别处的词就是了。”说罢,她清了清嗓子,就着杰斯帕用竖笛起的调,手指叩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不算清脆却意外甜美的歌声在沙丘前流淌。“为何要在海洋深处沉眠,我挚爱的渔夫?我还在思念那张陈旧的渔网,和桨上的海草。为何要在海洋深处沉眠,我挚爱的渔夫?他们说你已经远走,我却能听见你的歌声。为何要在海洋深处沉眠,我挚爱的渔夫?纵使相隔万里,我将与你在梦中重逢……”就着悠扬的笛声与歌声,佣兵首领无言地饮下半杯烈酒,抬头仰望夜空中明灭不定的星辰。几曲过后,瑞拉有些累了,嘴里嚷嚷着“我还没喝呢”,从同伴手中抢过一杯刚才没来得及饮的麦酒。杰斯帕也放下笛子,擎着两串烤肉吃的起劲。老佣兵乐呵呵地起哄:“吃,吃饱一些,下次让老大亲自给你烤肉。”疤脸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诺泽团长刚才所在的位置,却见另一个火堆前已空无一人。弯月已缓缓升到天穹中央。薄纱般的月光慷慨地撒在沙丘上,除了砂石沉陷的轻响,四面静谧无声。灰石战友团的佣兵们早已安排好值夜轮岗的顺序。疤脸和杰斯帕坐在营地外围的火堆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杜撰传说以消磨时光。快到换岗的时候,一阵马铃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二人朝平原的方向扭过头,只见朦胧的月光下,两个骑马的行人正朝这边的商队营地靠近。疤脸和杰斯帕对视一眼,警觉之余又觉得奇怪:走这条商道的基本都会成群行动,很少落单。但对面只有两个人,总不会是强盗吧?两名陌生人在距离他们还有几十步的地方下了马,各自牵着缰绳向营地走来,行为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借着营火和头顶的月光,疤脸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走在前边的人穿得很讲究,深色猎装外披着内衬印有暗纹的黑色斗篷,约莫三十来岁,帽檐底下露出一双幽深的碧眼;另一个体格要高大一些,外表也更年轻,但没前者那么平易近人。不知为何,疤脸觉得年轻的那个看起来有点眼熟。正当疤脸和杰斯帕疑惑之时,略年长一些的男人说话了:“我们是路过的商客,见你们这里人多,想在营地里借一小块角落生火过夜。”守夜的二人面面相觑。还是杰斯帕反应快:“呃,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问老大的意见。”说罢,他向疤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留神。“嗯,不急。”陌生男人牵着马站在原地,态度十分客气,声音也很温和,这反倒令两位佣兵有些过意不去。同行的年轻人看着像是随从,却没有个随从的样子。还没等多久,嘴上就开始抱怨:“艾德里安,我们能不能进去等?你不冷吗?”名叫“艾德里安”的陌生商客心平气和地说:“奥希姆,现在我们是客人。”从衣着和言行举止不难看出,这位先生的出身多半不一般,而且是来自富庶之地。疤脸打量着两位有些奇怪的访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往旁边挪了半截:“不嫌弃的话,就坐这吧。”“多谢。”男人微微颔首,与同行者将马栓到商队的骆驼附近,二人随后坐到了火堆前。去向诺泽团长报告的杰斯帕还没回来,疤脸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避免陷入沉默的尴尬:“你们从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