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严笑道:“虽由草制成,可这龙工艺繁复,里带粗麻绳做龙骨,自然重量十足。”
时辰一到,乌泱泱一群麻衣壮汉走来,先扛起草龙,而后由十名小童点了团圆香,煞时龙身火光遍布,如繁星点点,或摆或翻,火星四散飞空,龙头明珠耸动,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底下壮汉竭力一转,龙头便时不时朝向街道两侧民众,龙睛生威,配合身后壮汉高声吆喝,直像矫龙出云,气势可堪翻腾日月。
江浔目不转睛地盯着,嘴角漫出笑意,火光在她眼里闪动,更衬眼眸熠熠生辉。她不似往日循规蹈矩,步带轻跳,一路跟着火龙游动。
薛严此刻却不想出言喝止,也含了笑意凝视江浔,俊逸的面容不再如雾里看花,喜怒难测,反而添了几分平和。
宁渊紧跟其后,将自家爷的表情看了个真切,不禁揉揉眼。
连看了一个时辰舞龙,游了三条街,两人方打道回府。
马车上,江浔仍难掩兴奋,目光灼灼。
薛严笑道:“看你这般欢喜,明年再带你来看火龙。”
明年?听薛严这话,估计是不愿放了自己。江浔侧躺在薛严怀里,掩了不愉神色,默默点头。
回了府内,薛严携江浔往后院走去,一边说道:“爷既许了你,午间卖的关子可能开口说了?”
江浔笑道:“爷等会一看便知。”见步履方向不是通往亭山院,她不解其意,又问道:“爷这是要去何处?”
薛严朗声说道:“今夜皎皎明镜,合该临亭赏月,便去畅窈园罢。”
江浔回府后从没去过这园子,只因一往那里走去,便想及自己成功逃跑,在外快意生活的前事,唯恐再耐不住性子与薛严周旋。她干笑几声:“那爷先在凉亭稍坐,我去取些糕点酒酿。”
江浔拿了一壶桂花酿,两块烤制的月饼,以及江宁旧时惯吃的几品小菜和糖芋苗。
薛严看一块月饼略有裂痕,心里有了猜想。他拿过瓷盘,笑看这月饼,问道:“这便是你的一份心意?”
江浔点点头,提前在厨房自灌了一杯杏花村,显得她面带飘红,意含娇羞。随即柔声说道:“从前是朔月错了心,如今以此表意,还请爷笑纳。”
薛严似受话中含义打动,眼神恍惚一阵,便要细细品味盘中之物。
江浔素手一拦,笑道:“爷可看清些了?月饼上还有一样东西。”
“还有什么?”薛严不禁疑惑,凑到烛光下琢磨,饼皮是司空见惯的花样,目光下移,不起眼的角边,多带了一朵桃花。
听得江浔在耳旁声音婉转:“红枫山上爷吟道桃花灼灼,我便在这里刻了一朵。”
薛严更为爱怜,起身亲近片刻,但余光扫到那堆墙角的土包,他神色变幻,哼道:“你脑中可又在打什么怪主意?”
上次被抓回来后言辞太过激烈,怪不得薛严不信,江浔忙堆笑着讨好:“那是我之前不懂事,爷是大丈夫,不要和我一女子计较。”
说罢,她又凑到薛严怀里,伸手指那土包,语带绵绵柔意:“那里可以种一棵桃花树,待到来年开春,我再来和爷临亭共赏。”
话一出口,便是薛严心中有再大的疑虑都已消散。月色皎洁,对影成双,两人推杯共饮,携手笑谈,怪石没了以往夜间的凄冷,反倒柔和泛亮,正是八月十五夜团圆。
一阵脚步声打断此间安宁,宁则急急踏上石山。薛严登时面色端肃,他沉声问道:“何事?”不是十万火急之事,断不会在此时打扰。
宁则拱手道:“上京来报,圣上五日前突然晕倒,醒来后传信急召您回京。”
薛严正神,沉吟片刻:“准备好车马,即刻启程。”
他想及江浔先例,又目光定定,和江浔朦胧的双眼对上,说道:“这次你也跟着一起去。”
薛严主意既定,伸手拉过江浔便往外院走去。
江浔酒意清醒几分,连声劝阻:“爷,想必这次行程要紧,带上我怕是多有负累,我在府内等爷平安归来便了。”
薛严目不斜视,仍然大步流星向前赶路,边走边说道:“无妨,不过顺路带你一人,耽误不了大事。”
江浔心知薛严还不曾对自己完全放心,但这么难得独身在府的机会,她可不想放过。忽然脑中灵光乍现,江浔忙开口说道:“我病中初愈,体弱怕寒,恐受不了连日赶路辛劳,还是且莫要拖累爷了吧。”
薛严轻嗤一声:“此次回京用了官船,自然不会让你受苦。”
江浔看薛严刀枪不入,再找借口只会凭空让他更添怀疑,便无言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