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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问(第1页)

一觉醒来,身子酸痛,手腕带有几道红痕。江浔扭头看向绿槛窗外,已是天色黑沉。

两名丫鬟轻声走入,端来热水,又在桌上放了晚膳。

江浔说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丫鬟互相对视,虽没有动作,可也不敢退去。

江浔挣扎起身,牵动腕上骨节,倒吸一口凉气,又站到屏风后自行擦拭。打开衣箱,里面早挂了蜀绣藕荷烟纱裙,她凄然一笑,无论如何也避不过的,只能暂且接受。

换衣出来,江浔对丫鬟说道:“薛大人呢,烦请他过来。”

等了片刻,薛严换了身黑衣过来,不甚打眼。江浔明白,薛严此行应该不愿让人知晓。

抓住为数不多的时间,江浔启唇说道:“大人。你要我服侍,我便顺从,但请每回送碗避子汤,莫要弄出子嗣。”

薛严嗤笑:“这个自然,主母还没进门,当然得遵循规矩。”可是这样为免遂了朔月的意,想及此处,他笑意渐敛。

江浔听了微微放下心来,想起上官吾夫妇,便又说道:“我要留一封书信给白逸姐,若是不允,泄露了大人行踪怕是不妙。”她只说白逸,怕薛严着恼,这番话更是看准其要处。要是她突然消失,上官夫妇必定来寻,到时候便破坏了薛严此行之隐秘。

薛严心道:自己是主子,反而让这丫头提了条件,简直倒反天罡。考虑片刻,他看此时江浔懒起娇颜,说话心平气和,便应道:“只许写几个字。”天长日久,想要朔月低头,现下让着些也无妨。

江浔拿了笔墨,不欲让薛严知道自己能书会写,刻意轻飘飘写了几个字,“已平安归家,多谢照顾。”

薛严眼瞧江浔写字又笑着摇头,这一笔一画,真是状如狗爬。

他注意到江浔手下无力,腕带红痕,想及刚才气怒没控制好力道,便取了青花药罐细细涂抹于江浔手腕。

江浔冷眼旁观,心下暗讽,打个巴掌后赏甜枣,又是这厮惯用的伎俩。

席上晚膳放置许久,热气消散。薛严吩咐道:“将菜重新热了端来。”

过了片刻,丫鬟举案至顶,金丝缠枝纹样桌罩上又林林总总摆了八盘膳食。

青花釉里红盘,浮白抄手,赤酱耗儿鱼,还有竹荪清炖,荷塘月色等清淡菜式。

在江宁时,她在病中薛严才着意顿顿掺荤,没成想现在也有这待遇。白日威慑,晚间怀柔,自己若喜欢金玉锦绣,还与薛严你追我逃做什么。

江浔不禁暗笑,她与薛严,真是对牛弹琴,恰如这一荤一素,八字都融不到一起。

薛严夹了一块豚肉放于江浔碗中,温声说道:“在外这么些天,人也瘦了,多补补,这可比你那清汤面荣养许多。”

“大人岂知,我到底是更愿意吃清汤面多些呢。”江浔喃喃自语。

薛严知道朔月本性子执拗,出逃后在外日久便更加不驯。眼见她软硬不吃,便放下瓷筷,冷冷说道:“你看看自己的手,连日挑水生火下来布满裂口细痕,如此娇嫩,怎能外头胡来?”

江浔抬眼,目光定定:“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本想说服自己再如之前那般,暂且虚与委蛇地敷衍,可她生怕再做戏下去,日复一日,磨灭的不仅仅是这副皮囊,更是摧了她江浔自己的骨气。

做小俯低已久,何必再做。

薛严气滞,只说道:“我不与你多言,以后总有你醒悟之时。”

正要喝茶,他回想方才江浔的话,忍不住怀疑,她从没机会念书,如何知道庄夫子书中之义?莫非是苏港认识的外男教她的?

薛严看江浔自嘲一笑,心中更添疑虑,面色晦暗不明:“险些忘了问,你与那男子是什么关系?”

不愿意跟自己,难道是看上了别人?他想到探子来报,上官吾经营多家铺子,与绣坊店娘子同吃同住,却毫无夫妻名分。此人离经叛道,不可理喻。自己居然还比不上区区一个铜臭商人么。

影卫奏报里言简意赅,只写一句概括。薛严过目不忘,此刻回忆起一字一句,同游园林,同席饮食,他脑海中想象出江浔喜笑颜开的快活模样,心里燃起怒气。

他旋即回过头,视线停留在江浔身上,见她仍面似冰封,眼带寒露,双目只盯视前方,仿佛连多看自己一眼也不屑。

薛严愈发恼怒,捏转江浔的下颚,逼问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浔冷嘲:“大人白天罚跪,现在便要打女人了么。”

笑话,自己是何等样人。薛严平复胸中怒气,展臂拂袖,转眼又是风仪翩翩,淡淡道:“只需你回答便可。”

江浔默默垂首,要问她和上官吾是何种关系,当然是知交好友,两个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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