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应该三拜九叩大喊我愿意——此宫主位大方,慈爱,主动讨要自己过去。
太后嘴巴虽是碎点儿。才来两回她宫中,便从她口中听到无数次【哀家想吃】开头的句式…不过相比于那些阴恻恻的灰白太监,这太后的嘴碎不算什么缺点。
可是不能。
此宫主位,是皇帝生母,再大——也无全天下的主位大。
我当着陛下面,对旁人的橄榄枝三拜九谢我愿意,成什么了?
孟斯鸠的嘴抿的紧。
可又不能拒绝,太后兴致勃勃问这一出儿——好听些是赏脸。不好听,若直面拒绝了,一个拂意就是拖出去斩立决。
进退维谷。
孟斯鸠想把手中攥的金瓜子,还回去,大喊一句【求您别刁难我】。防备了这么久太监,忘记提防最位高权重的人了——虽然也提放不出什么,尤其那陛下,心情难以揣摩,有时他勤勉正经会忽略自己存在,有时他无聊寻乐召自己过去戏弄,夸两句骂三句。
再小心抬眼看陛下——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想起前几日打探出来的上任紫袍太监八卦,据说,也就是多向谁说了两句话。
正欲开口婉绝太后,结果再如何,也比被陛下定为不忠,要强。
陛下声音响起,“孟斯鸠,问你愿不…”
对面还未落定尾音。
孟斯鸠的脑子突然不知道哪里抽了,抬脸,脱口而出,“陛下,您不要奴才了么?”
孟斯鸠:…
不是,我咋说出这话了呢?
刚才太紧张——闻见陛下的声音,要说的话就自动拐了个弯儿,脑袋还没过一遍,嘴就跑出去。
孟斯鸠想给自己嘴角一巴掌。
见陛下明显惊愕一瞬,空了会儿,低声骂道,“蠢笨奴才。”
气氛略有僵持。
“母后,这奴才笨手笨脚的,怕入您宫中添惹是非。”陛下和声和气托着太后手腕,“儿子平日也用用这奴才,但考虑这孟斯鸠还有点机灵诙谐于身,想必能为母后带些乐趣。”
单手指着跪地上的孟斯鸠,“孟斯鸠,平日闲暇无事,或太后召唤,你就多往松台宫跑跑,不可为松台宫添麻烦,知道了么。”
“是!”孟斯鸠叩拜,“奴才平日多来松台宫。”
太后语气倒是开心,“那挺好那挺好。小太监,你都会什么?”
会什么?
我会泼墨挥毫。我会撑杆跳。我会刷题。
“奴…奴才会,吃…”越说越小声儿。
太后笑出声,但仍保有端庄,“陛下说得有理,这小太监没事往我宫中跑跑,是能添点儿乐子打发无聊。”
“他曾前御膳房调来的。”陛下,“没什么大本事,也无长眼光。若今后在松台宫惹了乱子,母后还是少同他计较动气伤身。”
孟斯鸠手上被太后赏了块儿糕点。
恩,一吃——厨痴的手艺!
随步辇,回殿外的翠虬色太监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