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一大圈侍卫得了命令,立刻上前动起手来,伸手便要抢人。
“夫君,别求他们!”楚夫人咬着牙,把小鹂牢牢抱在怀里,高声喊道:“这些梵镜城的走狗,本就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今日是我们的孩子,明日自然也会轮到别家!”
街边的其他村民面露难色,不少人都掩着面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妇人面色惨白地哄着怀中的稚子,更有人抱着孩子悄悄地离场,生怕这些官爷迁怒,惹火上身。
那些官兵的力气极大,一阵推攘中,小鹂被硬生生从母亲怀中拉出了一大半。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男人终于绝望,像是愤怒的困兽一般,掀起那糖人摊上尚沸的铁锅,将那黏稠的糖液泼向动手的官兵。
“滚开,都、都给我滚开!”男人用尽全身力气,将铁锅都一并向前抛去,他们没有武器,只有仅剩的一个小摊。
他挡在妻子面前,泄愤似的一样一样地丢着那些赖以生存的东西,却只在那群官兵的甲胄上留下了一点干涸的糖印。
何监市被泼了一袖子的糖液,一下子怒了:“你这死结巴,居然敢伤害梵镜城监市令?还有你们这几个死东西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个废物都按不住?还不给我打?”
前排的官兵被淋了一头的糖液,现在又得了上司的骂,更是气愤了,出手也再不管什么轻重,直接上了全力,对着那男人便是迎头一脚,一下子把人踢到了墙角处。
他们把摊子团团为住,好整以暇地男人扶着墙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趁着他才踉跄着站稳,便又一顿腿脚相加。
“就这样打!打死算我的!”何监市嫌恶地用帕子擦拭着袖子,看着别提有多痛快。
不远处的陈慕律沉默着,他才靠近,便正好对上了那些官兵把糖人摊子整个掀翻的这一幕,看到那些东西被砸烂砸碎,看到那些畜生嬉闹着,又要把手伸向抱着孩子的楚夫人。
少年冷笑一声,将这出闹剧尽收眼底,手中的灵气骤然成印,直直地打向了那一圈为非作歹的官兵。
一阵凌冽的风裹挟着磅礴内敛的灵力,在那人堆里轰然炸开,把官兵们直接震开了几米远。紫色的光晕温和地将那一家三口包围,盈盈地环成一圈保护带。
何监市被震得最远,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不忘记捡起掉在旁边的官帽。
他被属下扶起来,恨声吩咐道:“好啊!你们果然包藏祸心,把这一家人都给我拿下!”
旁边的下属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又试探着围向楚夫人一家,可一走近就会被那圈看着温和的光晕再次震飞。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何监市咬牙切齿,手摸向袖中,掏出一张纹饰复杂的纸符箓,肉痛地默念着什么咒语。
只一刻,那纸符咒便当众自燃起来,剩下半截闪着金光飞向半空,在天上凝成一个巨大的光阵后,散落成了灰烬。
看着熟悉的金光,陈慕律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不好,这是渡厄山的符咒。”
还真如他所料,这梵镜城和渡厄山必然有瓜葛。
【系统,快帮我再开一层隐身屏蔽。】少年捏着隐身诀,急急躲进了不远处的巷子里。
【好的,宿主。】
陈慕律才藏起来没多久,就看见几个浮光寺装束的僧侣匆匆赶来,有不少都是他刚刚曾在济民堂前见过一面的熟面孔。
为首的还是那位青俊僧人,大名鼎鼎的慧慈尊者。
“阿弥陀佛,何施主。”慧慈号了一声佛语,“如此着急地求救,可是发生了什么?”
何监市扯了扯嘴角,当场耍赖假哭:“我的天爷喂,尊者大人你可要为我们梵镜城的兄弟们做主啊,仙长只是喊我们来收了那魔种,可这魔种一家要杀我啊!”
“哦?”慧慈面含微笑,温和的视线轻轻扫过满地的狼藉,最后落在墙角处紧紧相拥的一家三口身上。
他身后强壮的武僧却没那么沉得住气,冷哼一声:“我看你们也没干什么好事吧?”
“这位师父是什么意思?”何监市假哭干嚎了半天,脸上一滴泪都不见,只是掩面装着,大咧咧地将自己脏污的袖子露出来,“看看,看看!这都是那刁民干得好事呦!我这些兄弟们也是命苦啊……”
慧慈依旧笑着,平和地回他:“何施主第一次用浮光寺的符箓,怕是不晓得吧?那符能刻录一炷香内发生之事,传给在下。”
“尊……尊者。”何监市干笑着,还想挣扎一下,却被那青俊僧人直接打断了。
“不必赘述了。”慧慈笑着,“赔钱。”
他声音不大,还是那副观音笑面,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喙,更像是命令。
何监市立刻怂了,灰溜溜喊人拿了一袋子灵石,也不敢靠近那紫色光晕,直接把灵石送到了慧慈手中。
慧慈确认了一眼袋中的灵石价值,没有再分给官兵一个眼神,独自上前,引出一簇灵力注入光晕之中,淡金色的梵文绕着紫光逐渐亮起,与之融合焦灼,最后一齐消散在了半空中。
慧慈走近几步,将那袋子灵石放在了糖人摊的遗骸边,然后起身,悲悯地望着楚夫人。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明知这位小施主身负魔毒,却因私情强留他在身边,是否有失偏颇?”慧慈叹道。
“那慧慈尊者你又何必替那群畜生做说客?”楚夫人红着眼,低头轻抚着小鹂的额前的断角伤痕,“我们舍弃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过个安生日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