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灵不留痕、食人须验印”,这话他倒也听过。据说这是蜒涎狂徒内部默认的规矩,说白了,就是让蜒涎狂徒在吃灵的时候,最好不要留下痕迹,以免被正道盯上追踪;但若是吃人,则必须留下牙印。
因为人是吃不干净的。不论怎么处理,都会留下残余,总会被人发现。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引来正道围歼。留下牙印,就相当于留下身份证明,冤有头债有主,避免殃及其他邪修,这算是一种他们内部通行的道义。
其他邪修中,也有类似的规矩。反之,如果在杀人后刻意隐藏身份,又或是伪造痕迹嫁祸他人,这哪怕是在邪修中,都是相当为人不齿的。
……但又为何说“这算是对各位的安危有个交代”?这又关其他人什么事了?
夷则静一时陷入困惑,不觉喃喃出声。旁边叶惊弦看他一眼,倒是主动出声解答:
“食灵者也是食灵者的食物。而且或许因为是同类,食灵者的力量反而更好消化。”
他拿扇子朝前一指:
“那个乔二郎,修行食灵术至少十年了。看他皮肤成色,来之前多半还吃了顿好的。若是有人吃了他,相当于把他那十多年功力全吃下去了……”
他说话时没有压低音量,说到这儿还特意顿了下。有人朝他们这边看来,跟着不知谁冷哼了一声。
“此消彼长。那确实是得查清楚。”
他冷冷抬眼,防备的目光扫过众人:“毕竟在座都是高手。换我也想搞清楚,究竟是谁这么能耐,还平白多了十年功力。”
“那就验印呗。反正二郎的尸体还在,上面齿痕也有。”另一女声随即道,“哪怕修为再深的蜒涎狂徒,齿痕都是没法改的,这点大家都清楚。”
“但这是不是太麻烦了?”有人皱眉,“人是几时死的?排查那几个可疑的就行了。”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一炷香前,二郎还与我一道。”这回开口的,是那个名叫“耄老”的老头,“后面他说要去后院看看,就再也没出来。”
“也就是说,乔二郎是在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出事的。”叶惊弦啪一下合上扇子,“那我和这位广林兄可以免去验印了。广林兄初来乍到,我一直陪着他到处闲逛。”
“那也没我事儿了。”另一名女子立刻道,“我那段时间在书房查找秘宝线索,有人可为我作证。”
这话一出,接二连三,其余人纷纷搬出自己当时不在后院的证据——毕竟“宴会”才刚刚开始,众人又大多已经完成结盟,出于谨慎,基本都和自己盟友在一起,极少落单,要搬个人证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说到最后,唯有一人迟迟没有开口。夷则静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听见旁边的叶惊弦又啪一下打开扇子,冷冷开口:
“初音姑娘,那请问——你呢?”
“……?”
随着他的问话,那个不知何时凑到灶台旁的灰衣女子懵懵回头,手上还沾着一些刚从灶台上蹭到的鲜血。
也直到这会儿,夷则静才算真正看清这位“初音姑娘”的形貌——
身材不算高大,长相也只能算秀气。穿一身粗布灰衣,显得整个人也灰扑扑的。
未施脂粉,头脸上也没什么装饰,只在手腕上戴了个同样不起眼的素镯子。细一看,那镯子上居然还有好几道裂缝。
更别提她脸色苍白,嘴唇无色,听到叶惊弦的问话后,似是想要说话,张口却是接连的咳嗽——好不容易咳完了,将沾在指尖的血递到鼻子前闻了闻,又是一阵猛咳。
瞧着身体就很差的样子。看得夷则静一时都有些恍惚。
……之前他在窗口看到的那个咔咔劈人的……确定是她,没错吧?
还是他看错了?又或者是这妹子其实也像乔大郎一样,也有个长得像的娘亲或是姐妹……
夷则静思绪不由越飘越远,恰在此时,却听那名初音姑娘咳嗽渐停,似是终于缓了过来。
而后便听她淡淡道:“我当时也不在后院。我在前院的紫藤花树下。”
“哦?”叶惊弦微微挑眉,不知是不是还在惦记着打赌失败的事,语气间很有些咄咄逼人,“那你可有人证?”
“没有。”初音姑娘声音虚弱,“但我有物证。”
叶惊弦:“什么物证?”
“我当时在忙着杀人。”初音姑娘声音依旧虚弱,“有个大胡子要杀我,被我杀了。但你们这边的事来的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尸首,他人现在就躺在院子西边的紫藤架下,应该还没凉透,你们去摸摸就知道了。”
“……”
虚弱,但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