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蒋洁是多么会打算,多么会为自身谋利的一个人。
现在她年纪大了,又没一个亲生的孩子,眼前有个长大成人的女儿,她还不赶紧拢在身边?不管她是为了自己,还是真为了求得原谅,肯远赴美国照顾起居,对小齐来说都是好事。总好过她一个人在那边,连个体贴的长辈都没有,况且这是她的生母。
这才是唐纳言肯为蒋洁说话的原因,并不指望她能对他们兄妹俩的团圆,起到一个好的作用。
唐纳言想,或许蒋洁中意过自己,但一看女儿对他敬而远之,她就会很快调转枪头,重新为女儿物色别的人,蒋洁是在墙头站惯了的。
蒋洁叹声气,“要不然我把她电话给你,你自己去说?”
昏暗的庭院里,唐纳言猝不及防地嗤了一声,几乎咬牙切齿,“我这边电话一打,她更吓得不敢回国了,你应该告诉她我马上结婚,她还有可能改变想法。”
“我是这么说的,我还把张文莉都编了进去,但她无动于衷啊。”
“就这样吧。”
再和她对话下去也没多大意义了。
唐纳言挂了电话,把手机收在了掌心。
依着她的性子,给了她五年让她去读书,现在书都念完了,竟然还不肯回来是吗?
好好好,不回来没关系,不回来没关系。
等他手上的事一结束,他可以打报告去美国,只要庄齐还好好儿的,都不要紧。
接了这通越洋电话后,唐纳言的火气比来时更盛了,脸色也越发不好看。
进门时,蓉姨只望了他一眼,就吓得低下了头,悄默声地拿了鞋子出来,放在他脚边。
唐纳言对她很尊重,客气地叫了句:“蓉姨。”
“哎。”蓉姨喜出望外地应了。
这几年家里很不太平,她看着长起来的老大像换了个人,每次一回来,和唐伯平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吵,一个比一个声高,父子俩恨不得把房顶给掀了。
回回唐纳言一走,保健医生就紧跟着上门了,唐伯平几度被气得昏过去。
有时候在院子里打扫,她听见其他家眷议论老大,说现在威风得不得了,行事也不比从前和气了,几次开大会的时候,冷眉冷眼地往那儿一坐,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子。
蓉姨都不敢作声,只是暗暗觉得这对父母造孽,要是齐齐没走就好了。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老大,齐齐就快毕业了吧?会回来吗?”
唐纳言愣了下,沉稳笃定地说:“她一定要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
唐纳言往里走,径自上了二楼,进了唐伯平书房。
“你现在连门也不用敲了?”唐伯平捧着卷宗对他说。
唐纳言笑,大马金刀地往他对面一坐,“我怕爸爸等着急了,不是一直在给我打电话吗?”
唐伯平把手上的东西一摔,“你还知道我找了你一天!故意晾着我是吧?”
“忙啊。”唐纳言往后一靠,不紧不慢地说:“白天审了好几份材料,晚上又要陪李伯伯吃饭,我哪里有一点儿空?”
唐伯平点头,“你现在是大忙人,又是李富强的得力干将,我是请不动你了。”
唐纳言摆了下手,“别这么说,关起门来,我们总是一家子骨肉,您太见外了。”
唐伯平瞪了他一眼,“你这张嘴真是了不得,难怪左右逢源。”
“那比爸爸还是差了不少。”唐纳言笑笑,指了一下头顶说:“您的口舌功夫,能把这片天都给说下来,要不怎么小齐跑去了美国,现在还不愿回来呢?”
唐伯平喘着粗气看他,拼命地忍着。
他得忍住这口气,现在不是五年前了,唐纳言已经上了路,走得越来越远,势头越来越猛,早就不把爸爸放在眼里,何况袁介安这档子事,现在还攥在这小子手中。
庄齐这两个字是提不得的,这丫头简直成了埋在他们家的一颗炸弹,每过一段时间就要炸响一次。
唐伯平只好岔开这个话,换了副语气,“你袁叔叔的材料审完了吗?什么时候开会?”
唐纳言取过那块白玉镇纸,捏在指间摩挲了一阵,“这我不能说,工作纪律还是要注意的,是吧爸爸?”
“好,你不用说。”唐伯平也不指望他能透露了,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不论从哪个方面讲,介安都应该是最合适的,你看李富强是什么态度?”
唐纳言说:“我觉得另外一个比他更合适,当然,我不过是个按吩咐写材料的,人微言轻,李伯伯听后也就是笑了一下,没说具体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