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纳言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他一直在看一份急件,心思都用在了字里行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上周放了蓉姨的假,其余的人也都下了班,这个家里还会有谁?
唐纳言捏着圈椅的手收紧了,他说:“进来。”
庄齐拧下把手,她身上一条黑色收腰长裙,从房门口袅娜而来,隐约带进一阵清香,像刚穿过一场绵密的春雨。
她尽可能正常地叫他:“哥。”
唐纳言心头微动,“哎,今天怎么回来了?”
庄齐实话实说,只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听说你病了,就想来看你吃药没有,结果没有。”
仿佛这两个月来的别扭和矛盾都没发生过。
她仍是小妹妹,乖巧懂事,会关爱兄长。
眼看她绕过桌子到近前,唐纳言不自然地略微后撤,他说:“是谁告诉你的?”
“静宜呀。”庄齐把手上的托盘放下,拿起一盒药,一副兄妹闲聊的架势,她说:“她姥爷不是在住院吗?她去医院的时候看到你了。哥,老爷子生的什么病啊?”
这就很像从前的庄齐了。
在外面安静文气,极少开口说短论长的,但回了家,小孩儿心性就跑出来了,有一箩筐的问题扔给他,一件小事都要弄清爽。
像是像,但演的成分居多。
小时候这么提问,她可都是睁眼盯着他看,一瞬都不错的。
现在好像连抬头都不敢呢。
唐纳言笑了下:“人老了嘛,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的保健医生又不敢担责,劝领导去医院去最稳妥的。好像是心脏方面的,我去看高老的时候,也没打听那么仔细。你想知道,我下次给你”
“我不想知道。”庄齐慌张地打断他,她小声:“谁要知道这个呀,我是”
唐纳言手搭在椅背上看她,“你是没话找话。”
她唇边泛起一点被识破的笑意,温柔里带着几分羞怯,脸颊在台灯下透出如玉的光泽,像春夜里月光下的静池。
庄齐哎呀了一下:“揭我的短就厉害,药也不吃。我还不是怕你生气,弄点话来说。”
“我什么时候认真生过你的气?”唐纳言反问道。
是,哥哥是不会生她的气。
但她想要的,不只是他的不生气。
庄齐把药递给他:“这个怎么吃啊?”
“三粒吧。”
“我剥给你。”
唐纳言伸手接了,妹妹的指尖刮过他手心,有种酥麻的痒。
庄齐又赶紧端上水,“这杯应该是热的,还冒白烟呢。”
他点头,不设防地喝下去,险些烫破舌头。
唐纳言强行吞了药片,皱着眉说:“你倒水前试过冷热吗?”
庄齐尾调上扬地嗯了一声,她问:“很烫吗?”
“不出意外的话,我的舌头应该起泡了。”唐纳言点头。
她不好意思地笑:“可是外面摸不出来,这杯子太隔热了点。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对,是该怪我。瞧我把你给娇惯的,一点都不会照顾人。”他说。
庄齐红着脸低头,又着急去拿另一杯给她哥,结果一下没握住,半道淋在了唐纳言的裤子上。
叮咣一声,杯子滚碎在了地板上,她哥身上也湿了半边。
那一片狼藉的场面简直没眼看。
庄齐在心里哀叹,怎么能有人毛手毛脚成这样?也不太成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