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思路就变得清晰了很多。
齐郁刚来京都的时候,虽然凭借着出色的文章和诗词而扬名,实则却仍是个孤零零的困苦孩童。爹爹将他收在门下,也多了几分慈父心思,对他极为照顾。
次年春夏之交,谢胧便是随父亲去了齐家。
就在这小小的宅子里,齐郁猝不及防,没有茶叶只能以白水招待,摘下了时令的青梅做果盘。
但是她……
齐郁当时面色难看,也许不是气她。
而是觉得不好意思,觉得难堪。
那是他当时,唯一可以拿来招待她和爹爹的东西。
可她却表现得很嫌弃。
谢胧坐在廊下,没有睡觉。
她自己开了一坛青梅酒,自斟自饮,等着远处山巅的天空破晓。
等着齐郁回家见她。
……
齐郁离开皇宫时,天边已然升起一缕朝霞,金色的阳光洒落在金碧辉煌的皇城上,紫阙巍峨,飞阁流丹。他顺着汉白玉的台阶,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朱红公服被风吹得广袖招展。
时不时有内侍,或者是往日的同僚凑了过来。
或是躬身,或是走在他身后半步后。
语气或恭敬或是谄媚,再要么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从他这里交换消息或者主动让利。
齐郁一一对答,神色不卑不亢。
直到应付完所有人,他也终于出了宫门。
不再理会旁人,翻身上马,朝着齐家的方向策马而去。
身后不少视线仍落在他身上。
彼此之间,少不了感慨几句——
“这回新皇登基,头一个要封赏的功臣,只怕就是齐大人了。”
“如此年纪,如此手腕,老朽自然王望尘莫及。”
“依我看,是头一个年不过弱冠,便能为辅做宰的料子了,我等自然是不如的。”
齐郁并不在意别人说些什么。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枕书,自己推门而入。
屋内一切如旧,但门是开着的。
齐郁不觉心口一紧,快步走入屋内,径直朝着后院而去。走进后院院门后,他的脚步不觉稍稍慢下来,视线落在坐在廊下的少女身上。
她坐在台阶上,绿罗衫被露水打湿,贴在她身上衬出纤细窈窕的身影。
手边是七坛被挖出来的青梅酒。
有一坛被打开了,空气中漂浮着晨露和青梅酒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经夜未睡的头脑有些恍惚。
谢胧仿佛察觉到了他。
她缓缓回过头来,一双鹿儿眼醉得雾蒙蒙的,像是秋日笼罩烟霭的寒潭,又像是一汪波光潋滟的春水。
少女侧身望着他,红唇微张,缓缓露出笑靥。
齐郁缓缓垂眼,目光晦涩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