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各怀心思,一个想她醉,一个想他醉,自己?也想醉。都要醉得不成样子才好。
月影西斜,院中的酒一坛一坛地?空了。
沈今鸾饮了不少酒,身上沁出了微微的薄汗,不自觉衣裳敞开?,雪峦起?伏。月色洒在玉肩上,满目的白,映入他沉黑的眼底,掀起?暗流汹涌。
北疆初夏的夜里,还有几分凉意,他僵了片刻,为她拢起?了衣襟,轻轻盖好。
长指偶尔拂过,蜷收起?来,不敢多碰,一触即离。
春山桃几乎谢尽了,还有桃花香在萦绕。
他知道,是她身上散出的香息。
“顾郎,你心跳得好快。”一只素手在心口绕着圈,摸索着往下。
他箍住那一只皓腕,低低地?道:
“别乱动。”
她不动了,似是委屈,眼里一片水汪汪,湿漉漉的,像是浸入一片春池里,缱绻动人,荡开?他心底深埋的涩意。
“要是今夜永不过去就好了。”她叹道。
是啊,他也想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她的身体可以一直这般鲜活,不会因魂魄之故彻底消亡。
但,城外?还有军队在等他号令,他还要排兵布阵,明明还有很多事要谋划。
这一刻,却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只有眼前渴求了一世的小娘子。
“顾九,我?不想入宫。”顾昔潮听她忽然嗫嚅道,像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沈家十一娘不明不白背负他人命运,在那座吃人的宫墙内磋磨了一世。
曾经那么鲜活的小娘子,成了尸骨都不知埋在何处的孤魂野鬼。
顾昔潮将这个小醉鬼抱了起?来,声音轻柔:
“不必入宫。沈十一已经嫁给顾九了。”
听到这一句,怀里的她微微泛红的眉眼弯起?来,自顾自地?道:
“那顾九不要去京都,跟沈十一留在云州,好不好?”
顾昔潮心下一沉,寒眸扫过院外?立着的一众护卫。
众人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露出破绽。
她细弱的声音又传来:
“云州可好了,春天有漫山遍野的春山桃,夏天的西瓜最是香甜,秋天满山黄叶踏马,冬天我?们一家子围炉煮酒……”
“你武艺那么好,兵法?也好,阿爹,大哥,二哥一定都很喜欢你。算一算,不需三年,你定能立下军功,之后也会成大将军呢。”
既像是说着旧事,又像是在描绘本该属于她的完满一生。
说着说着,她唇角翘起?,嗤嗤笑了起?来。
像是只是喝醉了,絮絮叨叨:
“所以,你别回京都,我?不忍心。顾九,你听话?,千万别去啊……”
她意识不清,死死捉着他的衣襟,从他身上奋力坐起?来,一声声恳求,一道道清泪落下。
只当她是醉了,他并违心地?没有应下。
胸前被她的泪水浸湿,他只是伸手轻抚她被泪水打湿的发丝,拨去耳后。
十年前,他没有动手,把她的尸身留在了困住她的深宫里,懊悔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