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唐威试探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背,再次劝道:“队长,你压下来吧,平板支撑你在队里是第一,不用练了。”宋忱噗嗤一声乐了,这声笑让他泄了气,手臂发软,他放松了手臂和腿,轻轻地压在了唐威身上,长长地松了口气。唐威却瞬间身体紧绷了起来,宋忱的脸正好在她颈侧,那口热辣的呼吸喷在她脖子上,瞬间半个身体都跟着燃烧起来。她不好意思让宋忱起来练平板支撑,可是宋忱的每一口呼吸都喷在她颈侧,又麻又痒。唐威只好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能救我们出来?”“只能等着了,”宋忱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他闻到鼻端烟尘里一股格格不入的幽香,像桃子的味道,“原来被埋,是这个感觉。”唐威的注意力被瞬间转移走了。宋忱问:“当时被埋在隧道下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再也出不去了?”“当然想过,”唐威闭上眼,回忆着她孤零零被埋在隧道下面的情景,不远处司机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鲜血,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柴油的味道,泥土的味道,逐渐稀薄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敲击她逐渐崩溃的理智。她一直在黑暗中等待来救她的人,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光明,结果插进她身体里的铁皮斩断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崩溃地以为自己会随着鲜血流尽而死亡,直到这个时候,她头顶的巨石被斩断,钢筋切割机卷起了一圈火焰的飞轮,她在那刺鼻的味道中得到了生机。一只手落在她的小腹上,隔着厚厚的防护服,轻轻按了按,“这个伤,多久才好?”“一年多吧。”唐威按住宋忱的手,这只手的抚摸好像直接落在她的皮肤上,没遮没挡,让她浑身都酸麻起来。她按住宋忱的手,却没有松开,手指顺着他手的关节揉捏起来,宋忱的手掌很大很厚实,指节粗硬,掌心布满厚厚的老茧,粗糙地像干了几十年农活的手,带着无比精确的力量,他可以在高强度的剧烈运动过后,扛着无齿锯斩断灯泡上的钢丝,可是做到在他们训练后手抖得拿不住东西的时候,将一根细线穿进针孔。队里好几项记录至今还挂在宋忱名下,无人打破,他是一个让无数男人都敬佩的男人。“干什么?”黑暗中,宋忱盯着她的侧脸,语气和平时训人的口气很不一样,很“软”。“队长,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来兰新吗?”宋忱道:“你不是说为了报恩吗?”唐威轻轻一笑,“也算原因之一吧,还有一个原因,上次你捡到的缪云飞的一寸照时,不知道有没有仔细看过,你跟他其实长得很像。”宋忱完全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么个原因,所以唐威捏他手,对他这么……都是有原因的?唐威看不见宋忱黑下来的脸色,自顾自说:“云飞牺牲之后,他妈妈受到刺激,精神有些……失控,她一直认为是因为我去军区找他,才害他分神牺牲,可能也是因为他妈妈总这么说,我也开始埋怨自己,后来见到你,我想,如果我站在你的身边,心里会不会得到一丝安慰,所以我就来了兰新,可是跟你相处久了,越发现,你跟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哥哥觉得云飞那个人轻浮气躁,撑不了大局。以前我并不觉得,直到认识你才渐渐明白,我哥其实说得没错。而我预想中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越相处,越会发现我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天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代替另一个人,也不会被任何人取代,他已经牺牲了,而你就是你。”宋忱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丝暖意,可是又夹杂着乱七八糟的酸气,原来一开始,他就是被当成一个替代品的,哼。“你还记得我在楼顶救的那个女人吗?后来她来队里看我,她对我说,其实我对缪云飞的感情朋友大于恋人,我后来想了想,她说得一点没错,我认识缪云飞的时间比认识周晩的时间还久,我们做朋友十几年,做恋人才短短一个月就异地,如果这样,我和他之间的恋情就生死不渝了的话,我早就应该听我妈的选择跟周晩共度余生了。”宋忱听前半段还感觉有点儿高兴,结果她说了一圈儿最后又到了周晩身上,宋忱那升起来的半拉心顿时就掉了回去,摔得一颤一颤的,莫名其妙,他就是怎么看周晩怎么不顺眼。“队长,你猜我的遗书是留给谁的?”宋忱低低地疑问了一声。“是留给你的,”唐威说:“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待宋朝星,做一个好父亲,那个孩子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要再让他失去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