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准备出门瞧瞧时,对面檐下疾步走过一行人,为首的穿着明黄色,其侧大小内侍恭敬跟随,阵仗不小。
宋知意脚步微顿,那该不会是当今圣上吧?她应该上前请个安才对,可惜他们走得太急,眨眼功夫就进了主屋,再一想,若是圣上这么夜了还冒着寒风飘雪赶来,必定急着看太子,她贸然前去打扰像什么样子?
宋知意刚迈出去的脚步又略略收回来。
“太子妃出来做什么?瞧您脸都冻红了。”庆嬷嬷端着食盒急匆匆赶来,一旁有内侍打帘,宋知意回了屋里,下意识摸摸冷冰冰的脸蛋,摇头道:“没什么。”
庆嬷嬷哪能没看出她的心思,边将食盒里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出来,揭开下一层便是蒸得软糯香甜的枣仁糕,边说:“圣上来了,待会若有传唤会来人的,您先安心吃点东西垫肚子吧。”
宋知意点点头,安心坐下用膳了。
这馄饨皮薄馅足,汤鲜味美,竟也十分符合岭南一带的口味,糕点和酥心更是不必说,好吃的很。
可惜没尝得几口美味,就忽闻主屋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宋知意捏着枣仁糕往嘴里送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其实暖阁距离主屋不算近,又是刮风的冬夜,门口挂着厚实的棉质帘帐,能听着这声响,足矣说明那边已经闹得十分厉害了。
可太子清醒,皇帝应该高兴才是吧?
宋知意终究不安,想了想,放下糕去了药房。
药房里有四五个太医,似乎正潜心研讨药方。
宋知意在门口看了眼,朝先前说过话的封太医招了招手。
封太医放下纸笔提步过来,“太子妃有何吩咐?”
宋知意问道:“殿下久病初醒,该如何休养才有利于病情恢复?”
“自然是静养,尤其忌大悲大喜大怒,否则走火入魔,恐再发病。”封太医说完,忧心地望一眼主屋闪烁的烛光,又无奈摇头,“殿下自临水一战遭戎狄余孽奸计重伤回来,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言语无状时有触怒圣上,便是妤贵妃也劝不住的。”
宋知意沉默了,冷冰冰的手揣在袖口里,沿着廊下来回踱步,犹豫着。
她自知初来乍到,内情不明,若自作聪明掺和到皇家父子的矛盾里,恐怕无端受牵连。
可若太子的身体出个好歹,她又岂有好日子过?
此时又传来动静更大的一阵稀里哗啦声响,好似瓷器什么的一骨碌被推翻到地。
宋知意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拿定了主意,随手叫来门口一个内侍吩咐道:“端壶热茶来。”
厨房本就温着茶水备用,内侍端来也是片刻功夫,只是看向这位太子妃的眼神完全变得敬叹了。
庆嬷嬷也默默立在屋檐下看着。
宋知意快步往主屋去,人刚到屋外,还不及出声,便清晰听到里头激烈的争执。
“……你若有纳妃的癖好,何不如抬进你的后宫?”
“逆子!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朕都是为你着想!”
“倒也不必,你不知道我快死了?”
宋知意骇然大惊,太子竟敢如此猖狂放肆地对皇帝说话!她要是皇帝,也非得被气个火冒三丈不可。偏偏这争执的原因似乎是她?她腿有些发软了,想退缩,可又不得不把这个念头掐灭。
来都来了,整个清晖堂都看着呢,临阵脱逃算怎么回事。
飘雪零落在她曲翘的长睫,晶莹剔透,长睫之下是一双毅然坚定的眼睛,她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轻软的嗓音在这寂夜多了几分力量:“儿媳知意恭请父皇圣安。更深夜寒,请您吃盏热茶暖暖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