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平望着满地的尸首,抬起胳膊使劲搓了搓眼睛,他迎着日光,转头看向木小雀,眼泪刷地一下涌了下来,“你终究又要抛下我了。”木小雀离得太远,一时没能听清戚平在说什么,他快步走到戚平身边,擦了擦他脸上爬满的泪水,“怎么了?”戚平摇了摇头,他手伸到木小雀腰间摆弄着那个银色的小酒壶,忽然说道:“木小雀,这次如果活下来,我便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要努力活下来。”木小雀愣了愣,才开玩笑道:“我以为对你来说,最珍贵的事物是你自己。”“是啊,”戚平想到自己当初为了追木小雀,把家当抖得底掉,现在竟然连有吸引力的东西都拿不出,一时有些难过,“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那我就陪你浪迹天涯怎么样?”木小雀顿时有些失笑,他摇摇头拍了拍戚平的脑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最想要的还是你,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我也会努力。”戚平握住木小雀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木小雀,前路凶险,要小心。”再次上路,戚平接过木小雀递过来的烧饼和清水,大口吃了起来,又回头望了望,他轻声问道:“他们带的?”“嗯,”木小雀吃着尚有余温的烧饼,“这下路途中不担心饿肚子了。”作者有话说:北山有李这句出自《诗经》,大家就当做这个小破世界也有《诗经》吧,李家无姓,北山这个名字多少饱含一些李家人的寄托与希望。无姓门也好,北山也好,李家一直苦苦挣扎,却最终也只能走这一条生死未卜的路。另慕容瑾本来想让他die的,但我感觉这样一来,木小雀和戚平会很难受,就让他师兄把他接回去吧,算成全慕容瑾,也算了结他们之前的那点情分。人心又行了整整一个白天,戚平绷着神经略感奇怪地左右望了望,他内心惊疑,但脚下却一点也不停。忽然,一丝血腥味就着冷风吹入鼻端,戚平看了眼木小雀,又深吸了吸,“闻到了吗?”“血腥味,”木小雀肯定着戚平心里的想法,“这么重的味道,应该死了不少人。”“或许是有山匪作乱,”戚平加快脚步,“咱们快点,兴许还会遇见活口。”隔着老远,刺目的红便已经落入两人眼中,又走近稍许,戚平蓦地停下脚步,那死尸穿着的衣服袖口处,那欲展翅的麻雀,一齐涌入他瞳孔之中。“雀儿,咱们绕过去吧,”戚平使力拽住木小雀,皱着眉头向后退了退,他从那只麻雀上移开目光,“绕一条路,我不想看见血,我好恶心。”“小七,你在这等着我,”木小雀转过身揉了揉戚平的脑袋,低头在他额头上蹭了蹭,“我去看看。”“别去,别去,”戚平脑袋都快炸了,他双臂环住木小雀的脖子,拼命摇头道:“别去,人都死了,你去了他们也回不来了。”木小雀顺了顺戚平的腰背,抱着他向怀里紧了紧,两人贴着彼此,在冰天雪地里汲取那丝温暖,“小七,他们曾经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你懂吗?我想送送他们。”隔了片刻,戚平松开胳膊,看着木小雀强笑道:“我懂,我陪你。”说着,他拉起木小雀的胳膊埋着头向前方走去,冷风打在身上,让他克制不住哆嗦了一下,连步伐都变得微有些沉重。“小七,”木小雀在后面说道:“如果当时我们止步于那个山下小镇,现在一定会更快乐。”“我会,但你会吗?”戚平摇摇头,头一次不留情面地说道:“你只会一个人孤独地走向死亡,所以你不该后悔遇见我,反而应该庆幸,人生的最后一程,有我陪着你,你欠我的。”木小雀垂着头苦笑道:“来世还你吧,希望下辈子先动情的是我。”“让我算算,如果我活到九十八岁,要等八十年,”戚平责备道:“你忍心吗?”木小雀眼前莫名出现了年迈的戚平孤独坐在夕阳下的场景,他甩甩脑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走在路上,两人都没再做声,戚平恍然发现自己与木小雀之间越来越沉默,大多情况都是在心里各想各的。也许正因为想的东西截然不同,也很避忌让对方知道,才逐渐搞出这种话不投机的局面。“好累啊,”戚平在心里自语了一句,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下,他不敢说也不敢做,只能依着木小雀走向根本没有未来的远方。什么时候这种让人窒息的幸福会戛然而止呢?他抬头望向前面的尸体,或许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