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知道这是逐客令,并未多言其它,躬身将暖暖抱了起来,朝外走去。姜弦心里诧异,若是以往,陈淮定然是要玩笑似的同暖暖一起要茯苓饼,最后非得缠着留在听雨眠再过一个下午不可。姜弦的目光随了过去,这才看见陈淮走得略是缓慢,而且今日这打扮——墨发用水蓝绸带系住,连个固发的玉簪也没有。身上的长衫不单薄,还披了件雪白的披风。虽是立秋,但这样未免也太厚实。姜弦又想起他卖可怜的无趣做法。这事情未免有些诡异。若陈淮真的是装的,已经四五天过去了,那他也实在是太拼、太过死板了。姜弦正想着,从听雨眠门口大大咧咧走进来一个人,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台词:“三坛好酒——”牧野这几日一直没来过,姜弦不用问也知道没去什么好地方。她等着牧野的下文,却见他的话生生卡住。“陈淮,你怎么在这里?”姜弦心里道了句不好。她在去岭南大营时,听卫砚给她说起过陈淮在她走后的事情。牧野当时为了逼出陈淮体内的瘀血,据说拿她的死激怒过陈淮。陈淮被气的昏迷发热,一天没有清醒。故而她叫卫砚去找牧野,卫砚都有些犹豫。姜弦生怕牧野和陈淮再起冲突,正要开口叫牧野上来,谁知陈淮竟然率先行了平辈的礼。“牧先生,这几日辛苦你了。”姜弦眼睛微睁。她一错不错看着牧野竟也回了礼:“王爷客气。”“虽然有事要做,但这几日还是要休息。南疆之事,急不得。”陈淮颔首,在牧野侧身让出的路上走过。姜弦半晌没缓过来。“牧野,你和他——”牧野拎着何晓棠给他盛好的酒,豪饮一口才吊儿郎当道:“几日前又救了他一把,如今我对他也算是恩重如山的人了。”姜弦蹙眉,面露不解。牧野道:“几日前他障气入体,没把他要了半条命。”姜弦猛然抬头,满眼写着这竟是真的?牧野摊摊手道:“也好,我给他治病,你给他治治脸皮。”“陈淮那东西,也亏得他自信如江水、滔滔不绝。他竟然以为你见了他会心疼的要死,还略做装饰让自己别显得那么虚弱。”“啧啧,”牧野嗤笑一声:“你是没见,后半夜疼得与跟挂着酒坊里的风干腊肉没什么区别。”“这也算是天道好轮回,他自以为是做那些屁事,就该让你对他没几分相信……”六十弦 “只是,安危的事情,不要……有些人说话,就是一刀两面,不知道到底向着谁。姜弦冷冷淡淡“哦”了一声,看了一眼牧野后,自顾自绕过了他。不用回头,此刻牧野定然惊奇地望着她的背影,毕竟在牧野心里,陈淮受了重伤这是个事实,他讲出来,误会就解除了。可是,牧野怎么知道她计较的是什么。陈淮在赌她心软。感情这东西,从来经不得赌注。姜弦折身到了后院,看着何晓棠在仔仔细细挑选着酒曲。见她来了,何晓棠抬起了头:“夫人,前不久你不是说要去到山上取最好的山泉吗?”姜弦沉吟片刻,这件事是她忘了。说来,这就不能不怪陈淮了,若不是他这一月一直纠缠在听雨眠,她也不至于分心。姜弦道:“这两日我们就去。”何晓棠点点头,又打量了一下姜弦的神色,发现她没有什么心情,就不再说话了。陈淮这两日倒是变了思路,也不像之前那样掸掸衣袖、说几句好话就赖在听雨眠里。他只是安静地来听雨眠,带着暖暖去竹海之外的不远处——他在那处搭了竹阁,教习暖暖。姜弦听何晓棠说这些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思路。她不在意陈淮在哪处简陋的地方处理公务以节省时间,也不在意他会不会麻烦。她只是担心陈淮故伎重演,派人盯着听雨眠。好在,他大概这次听进去了几分她的话……姜弦推开窗,隔着斑驳的竹影,隐约看得见风竹下陈淮的身影,不近不远看着姜暖暖在听雨眠的院子里玩耍。外面日头火辣辣的,绕是陈淮的身体恢复的快,也是大病初愈,待不了多久。姜弦心一梗,他大抵是有毛病。这样下去,岭南大营、定边军的将领不得担心死他。姜弦把姜暖暖喊了上来。底下的陈淮怅然若失。陈淮停留几刻,看着听雨眠热热闹闹的楼堂,最终还是黯然离开。竹海外围的广阔平地,山泉经过连绵大山汇集又分开,最终形成注入临尘的母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