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清缴余党,诸多人被抓获,独独纪玉蕊了无音讯。就在萧向忱打算追查时,萧允炜拦住了他。萧允炜在晖州就已经知道了纪玉蕊的身份。他不能接受一个伤害自己亲人的女子,可又不愿意伤她,故而他甘愿替她受罚,这双眼睛,是他情愿赔的。若是以前,纪玉蕊再次找回来时,陈淮一定会杀了她。可如今……纪玉蕊当着他和萧向忱的面,喝下毒药,毁了嗓子,自此天下第一的歌姬不能言语,只为陪在萧允炜身边而不被他认出,同他一起去闽地受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亦可生。(注1)陈淮如今彻底懂得了。风渡和洧川,荡起波纹。水边草庐三间,最后面是一个墓群,其中一个坟茔,是姜弦的。“侯爷,还要挖吗?”陈淮立于西风之中,被卫砚一问,偏头看了过去。这座坟茔,如若迁开,姜弦的生死就真的有了定论,连个幻想都没有了。陈淮到口的话收了回去。他定定看着水泽大地、风扶芦苇,长叹一声,“是个适宜之处。”“不挖了。”陈淮停了片刻,忽道:“自今日起,把暗卫派出去,去寻她。”卫砚和身边随着陈淮的人具是一愣,这、这、夫人都死了,怎么去寻。难不成夫人没死?陈淮看了卫砚一眼,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她骗了他,那即便知道她是活着的,也好。一年找不到,就两年,年年找不到,等他死了,也就停了。等一切完成后,陈淮便没有在再纠葛,而是径直回了京都。所有的事如同告一段落,他没再做出格的事情,反而养起伤来。次年春暖,不信神佛的陈淮又像是信了一次,在佛堂三跪九叩,迎了一颗佛珠,串成了链子,牵绊在了手上。萧向忱笑他,大楚杀神,竟成了佛子。陈淮不予理会。他去后山风信林取了姜弦的心愿。她想要的,他自会帮她一一实现。一年丧期过,眼看着唯一的外甥已经过了二十五岁,但未有妻妾、未有血脉,敬元帝又开始发愁。只是经过陈淮震惊京城似的轰轰烈烈的剖白,敬元帝也有些拿不准,特意将陈淮召进宫中。陈淮道:“我已派人去寻阿弦,如若寻得,我会再次求娶她,如若寻不得,那我就年年岁岁找下去。”“如若在此之前,我又娶妻妾,她会伤心。”敬元帝虽然觉得这孩子太拗,但还是好言相劝,小心试探:“如若她真的死了呢?”陈淮道:“一年丧期如何够。若我死,她怕是要守三年。”敬元帝一拍手:“好,三年后,你必须要为自己打算了。”三年后,勤政殿内,已经晋封的宣平郡王陈淮立下军令状,请求平定南疆,不定不回。这下,敬元帝才知道他的这个“打算”。只是南疆平定势在必得,敬元帝思忖良久,为江山大计,最后还是允了陈淮所奏。岭南海棠压枝,灼灼辉辉数十里。在红粉交错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躲藏在百花烂漫里的竹屋。竹屋简朴,谁能想到这便是象郡如今最为闻名的酒坊“听雨眠”所在。忽的,一袭白衣,自天而降,轻轻掠过万花丛,直直到了酒坊门口。来人步伐极其轻快,十分熟稔道:“来三坛酒。”姜弦自后头施施然走了出来,拦住伙计:“牧野,你又去哪里鬼混?”“鬼混?”牧野携倚木廊:“我不至于如此糟糕吧……”姜弦飞快打着算盘:“三坛酒算是纹银一两,你每日三坛,我就是后院养的鸡也能吃肉了,养了你三年,你只学会了风流人间。”牧野摇摇头:“别别,我没那么没用,比如我昨日去风流就得了个消息。”“京城下来了一位贵人,要来驻守边关。”“想不想知道是谁?”姜弦剜了他一眼,扔给他一堆小孩子的衣服:“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不把这些衣服洗了,你就可以考虑喝西北风了。”牧野定定看了半晌,忽的问:“暖暖呢?”暖暖,姜暖暖,是姜弦和某位即将到来的大人物的女儿。日后的修罗场牧野已经预料大半。不过看在姜弦这么嫌弃他的份上,他一点儿也不多考虑。姜弦道:“暖暖随晓棠姑姑去为酒坊里的人做夏日的衣裳去了,我大发慈悲,竟然给你也报了尺寸。”牧野有些感激,在此之余,他不免又想起了未来。他啧啧两声,大发慈悲:“周参将说要为新来的贵人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