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弹簧刀。雪亮的刀锋猝不及防的弹出,噗呲一声没入皮肉。
纪洛宸的动作一瞬间完全静止。?
第89章
周淮屿呆在原地,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僵硬、卸力,不可置信地看向腰间。然后轰然倒地。殷红的食人花争先恐后地从刀锋没入的地方绽放开来,亮出森森的獠牙,一口便将他的心脏攫取。空空如也的躯壳被丢进万年的冰河,周遭人群的惊慌尖叫都成了水幕外朦胧的背景噪音。他抬不起手脚,发不出声音,每一寸骨缝都被铺天盖地的寒意刺得生疼。
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纪洛宸倒在血泊里,转过脸朝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尚未吻过的那双唇失了血色,艰难地一开一合。
周淮屿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读唇语的能力,但他就是清楚地知道纪洛宸在说什么。
他说,周淮屿,别怕。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护士来来回回地走动,各类血浆和药物如流水般进出。
杜倾闻讯也赶了过来。她红着眼眶看着手术室的门,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挨着周淮屿,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安慰地抱了抱他的肩膀。
周淮屿雕像般一动不动地坐着,怀里还抱着那袋杨梅,只是已被揉得有些稀碎。浅蓝的衣襟染满了铁锈的颜色,不知是血还是杨梅挤出的汁液。他的灵魂仿佛出了窍,视线也失了焦,只有嘴唇微微翕动着,似在虔诚地祈祷。要向谁祈祷呢?他不知道。
漫天神佛,他从来不信,如今却恨不得一个一个都摆上满桌供奉香火。
求求你,求求你,古今中外仙佛妖道什么都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他能醒过来,只要让他能回到我身边。
大颗大颗的泪掉下来,落在深红的杨梅上。他哽咽着紧了紧臂膀,试图从那血污般的颜色里,寻找到纪洛宸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倚仗。
手术中的字样攸然熄灭。
周淮屿看着所有人急切地扑向门口,他想起身,腿脚却软软地使不上力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瞬。
如果是最坏的结果,至少他还能怀抱着那丝渺小的荧火,再不醒来。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
“伤者脾脏破裂引起大出血,情况很不好。我们已经进行了脾动脉结扎,输血量达到4000cc。他目前还在昏迷,能不能醒过来,要看接下来的72小时了。”
纪洛宸被推进了ICU的单人病房,周淮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生怕错过他的一丁点动静。杜倾和警局的一众人想要和他轮班,都被他拦了回去。
纪洛宸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坠入黑暗的前一瞬,心底不自觉地涌起潮水般的恐惧,却不是对死亡的未知。
如果他不在了,他的队员要怎么办,他的爱人……要怎么办?
看热闹的人群拥挤,他却一眼就看见周淮屿。他脸色苍白,血色尽失,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措得仿佛整个世界崩塌在眼前。
他一定吓坏了吧,拿惯了画笔的手,哪曾经历过这样直白的恐惧。
于是他艰难地抬起嘴角,竭力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别怕,周淮屿。
他发不出声音,但他知道,周淮屿听得懂。
别怕,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被叫来的医护鱼贯而入,把纪洛宸团团围住做着各种检查。可他的视线,只兀自盯着角落的周淮屿……
他一定累坏了吧,记忆里自己从未见过他如此憔悴的姿态。眼窝有些凹陷,眼中布满血丝,嘴唇的皮肤有几处开裂,泪痕还在脸上将干未干。
那没来得及收起的画纸上有着许许多多的自己,爽朗的郁闷的忐忑不安的,叽叽喳喳挤在一起。
苦熬三周后,终于到了纪洛宸拆线出院的时间。分局的众人热情地送来各色鲜花水果,纪洛宸左顾右盼,却不见周淮屿的身影。及到杜母办好手续,众人哄哄闹闹地出了门,才在住院部的一楼大厅里,见到了气喘吁吁赶来的周淮屿。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纪洛宸做作地别过脸,酸溜溜地抱怨。
多亏临南最近太平,他被谈局吩咐回家静养两周。
杜倾帮他收拾完就又急匆匆地出了门。屋里只剩下他和周淮屿。
“我怎么能不来呢?”周淮屿好笑地揉揉大狗毛茸茸的脑袋,“这不是一忙完就来了嘛。”
临南分局刑侦大队的诸人最近过得十分惬意。
用苏泱的话说,那简直跟过年一样,家长不打老师不骂,每天无所事事还有压岁钱拿。
虽然捅伤纪洛宸的混混头领还在通缉,虽然几起雨夜杀人案空悬一旁毫无线索,但架不住刑警队长每天喜气洋洋和蔼可亲,各种美食甜点流水一样送进办公室的时候。他们也总少不了能混上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