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女生么,多少都有点秀恩爱的小心思。”唐浩奇一脸“你懂的”看着纪洛宸,“警官,你女朋友肯定也……”
“胡扯什么,我没有女朋友。”纪洛宸断然否认,偷瞟一眼旁边的周淮屿。周淮屿不知在自顾自地出什么神,对他们的谈话似乎并不上心。
唐浩奇碰了个钉子,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约会这种事,不都是商量着来的嘛。她说想去划船,我安排了下时间和行程,她要说是我约的,那也算是吧。”
“那你们划到那么偏僻的地方,也是她要求的?”
“嗯。她看见有几只鹭鸶飞了过去,就想靠近看看。”
“这个唐浩奇,倒是摘得干干净净。”纪洛宸拧着眉头出了问话室,“照他所说,一切都是何娟自己的主意,没穿救生衣也是她嫌热,闹小脾气。包括翻船落水,都是因为何娟孕反要吐动作太大才导致的。”
“但也没有证据能反驳他的说辞,”沈知黎道,“何娟的确是生前溺水,肺部有泥沙和硅藻,指缝有船沿的木屑,尸体上没有外伤,也没有找到使用药物或者暴力压迫的痕迹。”
“但我总感觉……周淮屿,你怎么看?”
“现有证据只能证明他对怀孕的未婚妻太疏于保护,不符合常理,有些可疑。”周淮屿道,“但仅凭这一点,也无法证明他对何娟的死负有过失。”
“而且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如果真是他下的手,动机呢?”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传唤不得超过24小时。虽然众人有着一肚子的怀疑,24小时后,唐浩奇还是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纪洛宸悄悄派去盯着他的人倒是带回了一个颇为意外的消息——走出两条街后,他上了一辆红色超跑的副驾驶。
“阿斯顿马丁?!”苏泱瞠目结舌,“他不就是一个,食品厂的部门经理?”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纪洛宸嫌弃地瞥他一眼,“不过的确有点奇怪,他是农村出来打工的,升上部门经理也没几天,之前就是普通流水线工人,哪儿来的这么有钱的朋友?”
车主信息很快被查了出来,傅雪蕊,女,26岁,临南知名企业鸿升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说来也巧,唐浩奇和何娟工作的食品加工厂,正是鸿升集团下属的企业。
“卧槽,”苏泱这下连嘴巴也闭不上了,“直接勾搭到董事长的女儿?这就是传说中的,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吗。”
唐浩奇被再次传唤,对着照片他只好交待,自己与傅雪蕊曾互有好感,但只是朋友。
“我在认识娟娟之前就遇见小雪了,”唐浩奇说,“当时我还是车间的工人,有一次组长让我去给厂长送东西,刚好在办公室遇见了她。我对她一见钟情,可回来一打听才知道,她是董事长的女儿。”
唐浩奇的长相算得上风流倜傥,也自恃有三分才华,但苦于学历不高,毕业后兜兜转转只做了个车间工人。若是在学生时代,他或许还会搏上一搏,但生活的久不得志早已磋磨掉他小小的骄傲,身份天渊之别,谈何开始。
见他整日浑浑噩噩,组长介绍了另一条生产线上的何娟给他认识。唐浩奇原本兴致缺缺,可经不住家里催婚催得紧,何娟又温柔懂事,二人还是很快坠入爱河,相处一年,也算甜蜜。
但命运之所以被称为命运,就是因为它的转折总来得猝不及防。上个月的一天,唐浩奇突然被厂长叫去办公室,他以为做错了事正忐忑不安,却被天降的好运砸中,厂长任命他为部门经理,并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叮嘱他好好干,前途无量。
升职的喜悦尚未消化,他晕头转向地走出门,傅雪蕊正在门外。她粲然一笑,解释自己偶然间看到了他投稿在内刊上关于提高车间作业效率的文章,觉得很有想法,就推荐给了厂长。
唐浩奇激动得两眼放光:“我一直以为,像我这种生在泥沟里的人,连和她一起喝杯咖啡都是奢求。
可是、可是她竟然看到了我,还说她欣赏我的才华……你们能懂我当时的心情吗?我做梦都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于是,无权无势的何娟就成了你的绊脚石。”周淮屿冷笑一声,“你要做董事长的东床快婿,而她不愿意分手,所以你杀了她。”
“没有,警官,我没有!”他用力地摇头,“我是想跟娟娟分手,可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她有了我的孩子。”
唐浩奇苦笑着闭上眼睛:“可能……这就是命运吧。造化弄人,我只能和她订了婚,和小雪说明了一切。”
“如果……如果我一开始能再勇敢一点,能鼓起勇气跟她搭个话,就好了吧。”
“真是好一段故事。”纪洛宸打断他的伤春悲秋。
“之前怎么绝口不提?”
“毕竟都过去了,也跟这个案子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还用不着你来判断。”刑警队长瞪着他,“根据证言,你跟何娟订婚后郁郁寡欢,她明知道你不乐意,怎么还敢来跟你划船,不怕你心生歹意?”
“警官,大家相处一场,我能有什么歹意?再说是她说那里清静,想跟我谈一谈。”
“能谈话的地方那么多,她一个孕妇,还不会水,非要划船?”
“可能是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吧。”
唐浩奇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夹着些许悲伤,“只是没想到,她一激动……唉,娟娟是个好姑娘,如果没遇见过小雪,没有这场意外,我跟她应该也能幸福地过下去吧。”
“你倒真是处处留情。”纪洛宸烦躁地压下反胃的情绪,“你口口声声爱何娟,那你穿着救生衣,怎么不去救她?”
“我……我救了!可是她力气太大——”
“你撒谎!”刑警队长狠狠地一锤桌,震耳欲聋的声响把唐浩奇的辩解堵在喉咙。他双手撑在桌上,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散发出惊人的压迫感,“溺水的人会本能地抓住附近的一切,可她的指缝里只有泥沙木屑,别说你的皮肤组织了,连一丝衣服纤维都没有。”
后槽牙被咬得咯咯作响,他一字一顿:“你是眼睁睁看着她溺水的,甚至没有试图靠近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