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按预定计划杀了郑逸辰,哪怕这会打乱黄闻声的布置,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跨越了正义的界限。千帆是真的很爱黄闻声,我不想破坏她的幸福……所以有些事,我来做就好。比起对父亲的恨,我更想守护千帆。”
“如果判分的话,这大概会是一篇不及格的作文吧。明天是千帆的订婚日,我会用我的方式。终结一切罪恶。”
陆定放下了作文纸,他读完了。
不要说曹广军,就连纪洛宸都陷入了沉默。与其说这是篇作文,不如说它是庄一心的绝笔信。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把庄一心——把我女儿交到柯云手上?!你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吗?!”曹广军拽起了黄闻声的衣领,痛苦地嘶吼着,“你这样还算是个探长吗!”
黄闻声低低地笑了,笑声渐大,“——探长?你也配提起这两个字吗!”他面无表情,冷漠地打掉了曹广军的手,“你出卖同事,勾结罪犯。明知我母亲的痛苦,却选择了和黄沐风同流合污!这身警服,你不配穿。”
他的话像毒液般烫伤了曹广军,然而黄闻声并没有在此停手,“你问我为什么把庄一心交给柯云?仔细想想,到底是谁选中了庄一心。”
曹广军僵在了原地,往事如万花筒浮现。天旋地转,他踉跄着第二次向后跌坐,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我只不过是把庄一心的资料夹带了进去,是你自己选了她,让柯云把她送给邹强。”黄闻声替他说了。
“这才是你的报应。”
距离那场特殊的寿宴已经过去了快一周,饶是事前各部门做好了处理预案,纷至沓来的各项收尾工作依然是项艰巨的工程。用老裴的话说,叫做“有些年头没这么猛加班了”。
“大家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垫垫。”纪洛宸怀里抱着各种口味的饼干和速食,边走边发。他刚从超市快速扫荡回来,周淮屿跟在他身后挨个工位发水。不光是临南管理局。市局、纪委和经侦的同事们也都在加班加点地办案。管理局这头的目标。是尽早把曹广军、黄沐风经手过的大小案子筛过一遍。
苏泱困得恨不能找两根棉签儿把眼皮支棱住,桌上空了半打茶咖,全是他这几天的战果。以他为圆心放眼望去,全局都是这副累得快要登仙的模样。
“你们这该休息的就回家休息啊。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纪洛宸自己一早便作好了住办公室的准备,行军床再度出山。看见这帮加班起来不要命的,开始习惯性赶鸭子回家。
“好嘞老大。”稀稀拉拉有人回应他,不过却没人真的起身走人。
鉴于黄曹二人职位不低,牵涉的案件不在少数,这注定了会是一场大清洗。黄秋意提供了她这些年暗中收集的全部证据,黄闻声也配合讯问,交代了自己的所有行动计划。
“你别光说他们,自己先带好头。”周淮屿把最后一瓶水放到纪洛宸怀里,“身为队长得以身作则——你晚饭吃了吗?”
事实证明,临南管理局的食物链顶层还得是某位画像师。淮屿哥一发话,所有人放下了手里的档案袋。齐聚在熟悉的玻璃板前,人手一碗自热小火锅,碰头吃起了夜宵。
“先说好,吃完这顿全都给我回家睡觉去,明早再来干活儿,听见没?”如果忽略掉纪洛宸手里夹着午餐肉的筷子,这话应当更有威慑力一些。
“老大,你再给我们说说这案子吧。”苏泱捧着碗,很有求知欲,“我感觉还有很多细节不清楚。就好像电视剧少看了一集似的。”
“我来讲吧。”成功用一个温柔又不容拒绝的眼神镇压了正欲讲解的纪洛宸,周淮屿示意他先吃饭,自己则拿起笔画了一条长长的时间轴。
“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这个案件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出发点,再加上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交织在一起后显得案情一波三折。”
周淮屿拿起笔标注好“十八年前”,那是陆定的人生转折点。“从这个节点开始,曹广军和黄沐风捆绑在了一起,为此,他不惜背弃了身边所有人:陆定、庄梦……”
他边说边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玻璃板上。“在整张利益网中,黄沐风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曹广军和邹强次之。在这两人的合作中,柯云、郑文德、邹文凯、丁磊等人负责落实具体的行动安排。”
“他们最初通过人口买卖、非法放贷等手段牟取暴利,后又通过和陆云达成合作,转向了非法走私以及**易的方向。”
“如果说曹广军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利益,那么黄闻声、黄秋意则是为了复仇。”
“能够成功抓获这些人。庄一心至关重要。”纪洛宸飞快解决了晚饭,他正色道:“她直接掀翻了棋桌,将我们的目光引向了案件的中心。?
第55章
“——听我的?”黄秋意笑出了声,这次她把手中的枪直接抵在了黄沐风的后脑上,“当初我哭着求你别碰我,你怎么不听我的呢?!”
黄秋意抛出的炸弹一个接一个,炸得所有人失语。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曹雪踉跄着跑到了主桌前,结结巴巴地惶恐道:“妈妈,你、你在做什么呀?快放下枪,放开外公。”
几乎是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黄秋意缓缓说:“小雪,你叫错了。”她毫不留情地揪住了黄沐风的苍苍白发。纠正道:“该叫他爸爸才对。”“你说…·什么?”曹雪完全不能理解,或者说拒绝理解,朝夕相处的温柔母亲变得陌生可怕,她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曹广军。这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爸爸!你快带妈妈去看医生吧,她在说胡话。”
然而她求救的对象一言不发,从最开始,曹广军便任由黄秋意自由发言。
“傻孩子,你找他有什么用?他跟你非亲非故,这些年来最多担了个养父的名头,何尝真心关爱过你。”黄秋意怜爱地看着曹雪,无论她在说什么,手中的枪都没有过半分晃动游移。
曹雪崩溃地大喊:“你骗我!你在说谎!”
“她没有。”曹广军终于开口了,“我和你妈妈结婚时,她已经怀了你。”
“听到了吗?”黄秋意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对黄沐风嘲讽道:“瞧瞧,你的好女婿可比你有担当多了。该承认就承认,你多年无后,以至于把歪主意打到了自己亲女儿身上这种事,怎么就不敢对外宣布呢?”2
事情的走向完全偏离了预期,在场的宾客中有人偷偷报警,然而所有后来者均被特警拦在了门外。“谈局,这样真的没关系吗?”苏泱担忧地问。黄秋意看上去精神状态过于亢奋,不知何时便会按下扳机。
谈局神情复杂,吐露了实情:“她就是向纪委实名举报黄沐风的证人,黄秋意唯一的请求是让她当众揭发黄沐风跟曹广军……再给她一点时间吧,这些年,她很不容易。”
“她不会开枪的。”周淮屿也道。“对黄沐风这种人而言,当众剥去他的虚伪面具,比杀了他还难受。黄秋意一直被当成丈夫与父亲的附属品,她只是想剥离掉自己身上这些束缚性的名称与定义,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