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方的死作为佐证,气相局里很多人都偏向于相信这个说法。就算这个原作者的身份有问题,就算他的话不能全信,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信的——那就是决不能让这份资料落到鸩的手上。
把它毁掉,不就最稳妥吗?
可赵干事在冷笑,“你们怎么知道小方死在那儿,真的是为了盗取资料,如果他是被鸩派去毁掉资料的呢?你们现在按照那原作者的方法去做,岂不正中下怀?井宁,你也说句话啊,现在被困在浮林路的,可是你的老婆孩子。”
井宁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要比赵干事好很多,除了疲惫,眼睛里有血丝,他情绪平稳,熬到现在也还没有失控的迹象。
“用特殊手段记录下来的资料,短时间内无法进行复刻,只有那一份。所以这个决定一旦做下,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他冷静地分析着现状,唯有摘下眼镜、紧紧捏着眼镜架的手,能稍稍暴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我跟那位原作者交流过,也紧急提审了阎队的那位前队友,可以确认,现在出现在气相局的这位,就是前队友口中蛊惑他的人。由此可见,他跟我们气相局本就不是一条心。”
蛊惑前队友,背刺阎飞,扰乱气相局的计划,致所有人安危于不顾,无论他有什么目的、什么苦衷,这样的人都不可能是善茬。
井宁还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令人不适的……仿佛上帝俯瞰众生的高高在上的态度,他试过所有的办法去查他的资料、他的过往,可是都没用。
这个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像真的原作者,突然穿到了自己的小说里。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是原作者,在这位原作者眼里,恐怕我们也只不过是一些可以随意写死再随意创造的谈不上拥有人权的蝼蚁。那他和相——又有什么不同?”赵干事的情绪平静下来,说出来的话却愈发讽刺。
闻言,所有人的心都往下一沉。
人类在这个世界眼里,究竟算什么呢?他们耗费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可到头来,依旧没有参透。
是虫子,还是人,如果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那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会议室里陷入了难得地死寂。
郝芳扫视众人,道:“事已至此,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浮林路56号有闻人副部长、有许许多多我们的队友、同志在里面,我相信他们现在仍在坚持,仍在想尽办法给我们传递消息。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后方,尽可能地给他们提供支援。”
可问题是,怎么提供?
资料到底该不该销毁,究竟怎样才是对的?
井宁重新戴上眼镜,沉声道:“我再去见一见他。局长,再给我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所有人心里一紧,生怕又有什么坏消息,所以看到推门而入的苏洄之时,不由松了口气。
郝芳:“苏主播?”
苏洄之:“局长,让我去吧。”
十分钟后,苏洄之进入会客室。
小小的会客室窗明几净,哪怕是在夜晚,都拥有极好的观景视野。原作者就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中的上方城,在听见有人进入时也没有回头,只是扫了眼窗上映出的人影,道:“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苏洄之随手关上门,“怀疑是人类的天性,如果您真的是创造出这一切的原作者,应该最清楚不过。”
窗边的男人这才回过头来。他年纪不小,至少四十来岁,眼角已经长出了几根细纹,五官算不上出众,但戴着眼镜气质儒雅,也没有中年发福,像个教书匠,说出口的话字正腔圆。
“确实。就像这间小小的会客室,看起来很敞亮,实际上这窗户外面就正对着几个狙击点,而外面的楼道里,恐怕已经全是埋伏了,对不对?”男人拒绝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
苏洄之被他戳破外面的布置,也丝毫不慌,甚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男人:“论蛊惑人心,论耍嘴皮子,整个气相局上下恐怕没人能比得了你苏大主播。所以,他们让你过来,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苏洄之笑笑,“很简单,您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和平街14号的枇杷,好吃吗?”
他一口一个您,给足了面子,但问出的问题却叫男人一时回答不上来。他审视着苏洄之,一只手搭在窗台上,一只手背在身后,虽然没有苏洄之高,但愣是看出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于是苏洄之,坐了下来。
男人微微蹙眉,好似苏洄之做了一个很无礼的举动。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出言斥责,而是说:“你刚才问的问题,毫无意义。苏主播,如果你只是来问这些问题,那你是在浪费时间,你的同伴正在浮林路56号做出的牺牲,也将毫无意义。”
苏洄之:“可那不是一棵普通的枇杷树。”
男人:“那只是一棵树,就像大黄它也只是一只狗。再是主角,它也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
果然,他知道并且默认了大黄是主角的事情。苏洄之的眼睛里,终于透出审视,他正色道:“那您肯定也知道散会和唐乔对不对?若一切都在您的注视和掌握之下,那您应该知道,唐乔托散会转交了一件东西给燕月明,而他带着那件东西去了胡地。那是一颗种子,您觉得,它是什么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