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住的那间房已经租出去了,好在房东说小区里头还有别的房,陆松宇想也没想,便答应了。陆松宇提前跟顾春连请了假,周一早上两节课都调开了,反正他东西不多,一个上午就行,等搬过去了再慢慢收拾。周日晚上,程书翎问:“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东西?”“不用了,谢谢。”很平静的对话,两个人都疲倦不堪,再承受不起一点折腾。陆松宇这么说了,程书翎倒也不必纠结,只说:“我帮你叫了搬家公司,明天上午到,实在收拾不了,就让他们帮你。”“谢谢。”还是这两个字。其实陆松宇心里隐隐的有些期待,期待着程书翎说我明天上午帮你搬过去,这样他就还能跟程书翎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可是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不由自主地自嘲起来,说要走的是自己,不想走的也是自己,真是什么都干尽了,又当□□又立牌坊,还指望着程书翎给他鼓掌喝彩么?!其实程书翎不是没有那么想过,但是他的课调不开,而且他也怕,怕他多呆一刻,陆松宇就要失控。不知不觉间,程书翎的指尖已经触上了陆松宇的手腕,他掐破的地方已经渐渐好了,现在不必再缠绷带,连创口贴都不必了,疤脱落了一次,现在已经在结第二回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伤你的。”陆松宇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温暖得能开出花来。周一的早上,程书翎几乎想要逃走似的,慌慌张张的便要出门,还是陆松宇叫住了他。“我得上课了,还有什么事吗?”欲盖弥彰。陆松宇把房子的钥匙递给他:“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谢谢。”程书翎没有接,不想接,不打算接:“你留着吧,就当做纪念了,反正你也不会回来的,是不是?”陆松宇握着钥匙的手垂在身侧,他很浅地一笑:“是。”那还有什么好说呢?程书翎不再说话,几分钟的沉默之后,终于关上门离开。陆松宇听见一声叹息留在耳畔,久远得像是没有尽头的时间长河。程书翎来得早,校区除了学生,就只有他和时云归两个人。这两个班的学生都自觉,没有老师就自己放听力,有几个一对一的学生也跟着听。看到时云归,程书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我答应他了,他今天就走了。”时云归有些诧异,看程书翎之前的样子,她还以为程书翎会一直不放,直到两个人能不冷不淡地相处,可是想想,那样的日子也很难过。“你说,还会好吗?”程书翎的双眼里是懦弱的期待,不管谁看了,大约都会惊讶,这实在不像往日的他,但是时云归终究是知道一些的,他往日没像爱陆松宇一样爱过别人。“我不敢说,程书翎,你给他一点时间吧,也给自己一点时间。”陆松宇在程书翎离开很久之后才开始收东西,他学着之前程书翎帮他搬家的样子,打开程书翎早准备好的箱子,把自己的书一本一本装进去。他一边装一边回忆,来到这里之后就很少打开书了,工作忙是一回事,也是因为程书翎在身边,总不愿意浪费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他想起程书翎早上做好早饭后耐心温柔地晃着他的脑袋把他唤醒,那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只想再睡一会,眼睛睁也睁不开,现在想想,却是后悔得很,不知错过了多少多看程书翎一会的机会。这么一想,鼻子就酸酸的。陆松宇以前很少哭,倒不是不委屈,也不是太坚强,是因为他一哭就会挨打,他是一个带来厄运的不祥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哭呢?可是自从认识程书翎之后,他好像动不动就哭,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那一套《约翰克里斯朵夫》颇重,陆松宇摇摇晃晃地把书从书架上抱下来,一走神书就“砰砰砰”,接二连三砸在地上。陆松宇满是无奈地叹气,又蹲到地上去捡书。大约也是没有心情,其中一册刚拿在手上便觉沉甸甸的,连抬手都困难,一失神,书又重新摔在地砖上。这一回是书脊朝地,整本书一落地便是翻开的样子,像是孤独的沉默在翻书。几张硬挺的新纸币滑了出来,翻开的书页里夹着程书翎送给他的东西。一张草稿纸的画像,一张细长的成绩单,一枚金色的五毛硬币,还有一个新年的红包。那几张红色的纸币颜色太鲜艳,扎得陆松宇眼睛酸痛不止。不会收东西就是不会收东西,九点过,搬家公司的人来了,三下五除二就帮陆松宇把行李打包好了,大包小包地扛上了车,唯有那一本夹着东西的书,是他放在包里自己背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