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自从狄仁杰落入蛇灵的陷阱之后,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太过镇定,这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对方真的中了他们的计,外强中干的举措;另一种则是在他们没有察觉之处布下暗棋,心中确信自己不会有事的自信。蛇灵已经祭出全部底牌,而他们却不知狄仁杰究竟暗藏了什么后手。而狄仁杰自始至终的镇定,以及最开始露出的些微无可奈何,也让老谋深算的袁天罡从一开始时便认为他并无后手,便逐渐放下了警惕之心,于是未能察觉对方神色间微妙的变化。除了一直心不在焉的他,没有谁注意到狄仁杰的神情变化。而这正巧犯了大忌。他不禁想起当年李譔教他兵法时曾说过,身为一个上位者,谋事之时总是要考虑到最坏的可能并做出相应的对策,这不仅仅是兵法谋略,更是适用于朝堂之中。因为无常世事总是会让最坏的可能应验,历史上无数教训都验证了这一点。袁天罡在今夜孤注一掷时,不知想没想到这一着,或许也是因为他们蛇灵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再没有力量布置后手了。虺文忠暗自警惕起来,将今日一早遇到的人和事从头梳理了一番,然后忽而心中一凛,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名字:“如燕!”狄仁杰如此重要的计划,却不见如燕的身影,这实在太过反常。她是否就是狄仁杰布置的后手?如果是,那么她此时此刻,隐于何处?还有李怿……今天午时还一起吃过饭,后来便再未见过,不知他是否也到了东宫,又藏在何处。“……而狄阁老,就与太子待在此处,直到此事结束。因为你和太子可是我们的护身符。再者,以你之才,若是就此除掉,那实在是太可惜了。良禽亦择木而栖,不如随我们蛇灵一起成就大事。”狄仁杰斜乜了他一眼:“你?”袁天罡道:“什么?”狄仁杰声色俱厉:“你也配!”终战东宫更漏作响,李怿抬头看天,发现月已高升于夜空,已是时至丑时。他目之所及处,重重宫阙的影子在月光下映照出黑魆魆的一片,晃动的光影仿佛是游荡的孤魂。他曾站在终南山的主峰向下俯瞰,那里太过高耸,人迹罕至,无论白日还是夜晚,都好似将万里云海踩在脚下。然而如若碰上无云的晴朗天气,俯瞰之下,便会依稀看到一些模糊的光影,那是百里之外万家灯火的长安城。而头顶就是深沉的夜幕,浩瀚的繁星,一条银河划过天际,将天穹分为两半。其无穷与浩瀚,难以言喻,顿感自身之渺小,苍天之辽阔。如今所处之地,并不是洛阳城最高处,相比万象神宫与天枢,这里仅是无数飞檐的其中一个,可不知为何,他却有了如置身终南山主峰的那种孤孑之感。许是心境不同了。从前的他,从不知江湖险恶,锐意进取,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机缘巧合踏入江湖,他才发现他所向往的江湖并非如想象中那般美好。他见识过两京的巍峨,亲临过边地的肃杀,浸润过江南的沧桑,也追逐过草原的风霜。目之所见,明明是此前向往过很久的景象,而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可能更改。已经逝去的年华,永远不能重来。殿内,狄仁杰踱步至小梅身前,道:“从你死而复生的那日起,我就知道你是蛇灵安排在我身边的卧底。”信步于群敌环伺之中,狄仁杰的步伐仍是一如既往地坚定,说出的话也是一如往常般自信。小梅笑了笑。“不管是在先前的幽州抑或崇州,卧底都是你们蛇灵的惯用伎俩。所以每一个来到我身边的人,狄某都不会完全信任。”狄仁杰踱了两步,“青阳客栈是你秘密开设,不仅用于和如燕联络,还包括那些像虺文忠一般所谓的好友。”狄仁杰将他的验证一一道来:“所以,既然你死了,青阳客栈为何还会继续开保留,就好像你仍旧活着一般。其次,我刚一来到柳州,客栈就发生了杀人命案,死者又恰巧是我最关心的蛇灵逆党成员,这种巧合几乎不会发生。而既然发生命案,你们却不逃走,似乎就是要故意吸引官府和我前来查案。果然,经过一番周折,你出现了。”“最后,让你彻底暴露的是客栈里那张画有蛇形标记的纸片。据你所说,那张纸是两个前来寻找你踪迹的蛇灵下属带来的,可为何又会放在客店主人的柜子里。你们蛇灵不是最讲究销毁证据扫除痕迹吗,为何会留有如此之大的破绽?从那时开始,狄某便开始怀疑你。”